第二十一章 瘟疫中的情愫

虹小彩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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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代州是一座山城,恒山穿插其间,它的东面近繁峙,南面界五台,西面抱原平,北面接山阴,东北与应县相连,西北与朔州相拥,是历代兵家必争之地,其富饶程度可见一斑。代县北部有一勾注山,后来建成著名的雁门古塞就建筑在勾注山脊,称之为雁门关。

    我们一行人到达代县时已近午时,日头当空,晒得人大汗淋漓,闷的喘不上气来。街道上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繁华热闹,反而有些破败的景象,街上散满了纸钱,一群穿着白衣的人不停地挨家进进出出,几乎每间民居里都传来一片撕心裂肺的哀嚎之声。

    走到集市的所在,有些人有气无力的蹲在屋檐下避着日头,身上衣衫褴褛,破旧不堪,这些人身前的土筐里装着蓬头垢面的小孩儿,小孩儿也没有一丝生气,瘫软的斜倚在筐里,双眼失神的望着前方,筐前的木板上几乎都写着“卖儿买棺”四个大字。

    集市里的店铺家家门可罗雀,围绕在这些店铺周围的商贩们似乎由于被热气所袭,竟不吆喝招揽生意,而是愁容满面的蹲坐在摊位边儿上低头不语,身体时不时的伴有莫名的痉挛。只有卖糖的小贩急于把货物淘出去而喊叫着,那鬼哭狼嚎般的的叫卖声,听着怪瘆人的。天空中不知何时飘来一朵黑云,越发显着黑,黑得几乎可怕。

    与这些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棺材铺门前熙熙攘攘,人们进进出出,似乎生意很好。棺材七拧八歪的散落在店外,老板并不因为生意好而露出开心的嘴脸,反而是麻木的接过钱任由买棺的客人抬棺而走,似乎所有的棺材都成了统一定价。

    看到这些景象,我们都意识到了什么,大家很有默契的闷声不语,华佗凭借医生的本能,察觉到了更多的信息,此时我们的头脑和心里都在默念着俩个字“瘟疫”。

    此时已是正午,经过一路的跋涉,我们早已个个饥肠辘辘,但大家都沉默的经过集市,没有人提出购买吃食,在刘备的带领下,我们心情沉重的来到了刘府。

    刘府也是遍布白布。禀报门人说明来意后,在管家的引领下,刘备单独去见了刘恢,其他人在茶厅候着。

    华佗从进城伊始,眉头始终紧锁,他把管家拉到院外,俩人一直在嘀咕着什么。

    约莫有一炷香的时间,刘备与刘协出现在茶亭院内,遇到管家和华佗,四个人客气寒暄一下后就在谈论着什么,最后,刘协对管家说了些话,管家点头哈腰后就下去了,刘备与刘协告别华佗后一起离开了,然后华佗转身走进茶厅,对我说:“小希,你随我来。”

    我和华佗来到刘府的饭厅,管家早已侯在这儿,对我们说:“华老先生,你们师徒请在这里用餐,然后就由他领你们去药房。”

    管家看了眼那人,那人心领神会地微笑着对我们说:“小人名叫刘车,请二位关照。”

    管家拱手告辞。管家走后,刘车很是殷勤的伺候我们吃了饭,之后就带我们去了药房。

    古代的药房就是医院,这儿已人满为患,拥挤不堪。染上瘟疫的病人们无助地躺在榻上shenyin着,他们的身上有着浓重的体味,混合着药味熏得人头晕。这些病人都眼睛发红,面色红潮,肌肉有着不同程度的萎缩,周身疼痛难忍,剧烈咳嗽,痰里带血,最后因大量吐血而死。据说药房里的大夫已死了六位,这疾病专爱感染年轻力壮的青壮年和儿童,因此使得代县的青年大夫纷纷外逃,眼下这里只剩下三位上了年纪的老大夫。虽然这三人有着丰富的行医经验,但是面对如此汹涌异常的疫情也是束手无策。

    这场瘟疫来的很猛烈,一夜之间,席卷了整个代县,连代县周遭的地域也遭到感染,恒山上的道士和五台山的和尚们也未能幸免。

    坦白的说,看着那些病人痛苦扭曲的表情和一具具被抬出去火葬的尸体,我立即产生了逃跑的念头,一种对死亡的恐惧袭上心头。我顾影自怜的哀叹着自己的不幸,莫名回到这个被诅咒的乱世,见识了战场上的残酷,官场上的黑暗,生命被一次次威胁着,神经被一遍遍刺激着,真不知这种日子何时是个头。但是离开这群已结下深厚情谊的人,在这乱世里,我又该何去何从。想到这里,我强作镇定,问华佗:“先生怎样看待这场瘟疫?”

    华佗缕缕胡须,摇摇头,说:“我行医半百也没见过如此病情的瘟疫。只能先试药实验一番方能定论。”说完,他好像想起来什么似的,期待的眼神回问我:“徒儿,你那本天书里可有良方?”

    我:“并无良方,天书里的医学部分已交与先生。但是我有一个建议,虽然无法医治疾病,但至少可以使之缓解,避免传染。”

    华佗:“哦?快快道来。”

    我:“先生在给人开刀时,必然会将刀片用火燎一下。”

    华佗:“是这样的,老夫用火燎刀片,是为了去除刀片上的风邪,这样病人的死亡率可以降低。”

    我:“我的方法与先生类似,目的都是为了去除风邪。每位大夫必须带上口罩,病人的排泄物收集到一起焚烧,在药房的每个角落里洒下烈酒,把醋烧开,让它挥发给空气消毒。禁止病人的亲友来探病,除了大夫和病人,其他人一律不得在药房里逗留。”这是现代人都懂的预防传染病的方法。

    华佗听得一头雾水:“给空气消毒是何意?空气里为何有毒?口罩是何物?”

    糟糕,说漏嘴了,必须得敷衍过去。

    我:“给空气消毒的意思等同于用火给刀片消毒,毒即是风邪之意,口罩是徒儿灵机一动想出来的,它的样子一会儿我会画出来交给师父,师父让人依样缝制即可。”

    华佗:“好好,先按你说的办。”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我提出的方法发挥了它的作用,感染率降低了,剩下的就是尽快寻找有用的药方医人性命了。

    华佗已经几天没有合眼了,在这几天里他已想出上百种药方,这些药方上的药草及其药性药理在他馈赠给我的《青囊书》里都有记载,我抽空便看。华佗深知实践的道理,只要看到我,就耐心的一一为我讲解这些药方的药理,然后吩咐我照方煮药,煮好后给病人服下。

    在这种忙忙碌碌的日子里,根本就没有时间考虑和担心是否会被传染上。

    半个月过去了,疫情有效缓解了,虽然病人仍然接连死去,但是染病人数越来越少。

    代县还是人心惶惶,谈疫色变。毕竟一旦染上此病,就意味着死亡。

    华佗仍在悉心研制药方,病人服下他的药后,病情的确是缓解了,但似乎药效不够,依旧死亡。见此情景,华佗加大了药量,但是效果不甚理想。

    这天,我如同往常一样煮药,之后让病人服下。就在我收拾好了药罐,准备去吃晚饭时,药房门口出现了一群人,看来又有人被传染上了,真是不幸。我起身,走过被大伙七七八八抬来的担架,被人拉住衣袖,我惊讶的看了看,原来是张飞。

    刘关张三兄弟真如历史所述的那样,亲密无间,同进同出。不出我的所料,刘备和关羽也出现在我的眼前。

    刘备:“小希,华佗在哪,快让他来救救我的兄弟啊!”

    我莫名其妙的看看关羽张飞,二人很好地站在那里呀!莫非是其他人被传染上了?是谁呢?我迅速扭头看一下担架上的人,心里顿时“咯噔”一下,震惊的久久没有反应。

    原来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赵云。

    他白皙的脸上泛起红晕,使得脸色越发的显得苍白,他的嘴唇发紫,嘴角留着血迹,整个身体僵硬的一动不动,此刻显然是已经昏迷了。

    华佗被找来了,只见老人家摸摸脉搏,翻看了眼睛,脸色沉重的看着刘备,摇摇头。

    刘备当场跪下,恳求道:“请华老先生救救我兄弟。”

    关羽张飞也随后跪下:“救救我兄弟吧!”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刘关张三杰对人屈膝。

    华佗赶忙扶起刘备,又示意另二人起来,说了句:“请放心,老夫会尽力,但结果如何,只能看他的造化了。来人,你们快把他抬到里面去。”

    我的眼泪不知为何会流下,大脑始终一片空白。我不禁对自己产生了疑问,他是我什么人,为何我会有种心痛的感觉,仿佛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被抽离出来,只剩下一副驱壳。这个人的死为什么会令我觉得痛心,难道仅仅是因为我敬仰他是个英雄而觉得他不该英年早逝,或是怕他离开这个世界,只剩下我?

    我的思绪很乱,但是我很确定我的想法,那就是我绝对不允许他死,我要他活。

    这天晚上,我看了整整一夜的医书。

    第二天一早,我简单整理了下,就去煮药,目前,这个方子是最有效果的。

    煮好了药,我待它放凉,端起来,走到赵云的榻前。

    他醒了,眼神迷离的看着我,好像看不清楚似的,他又眯了眯眼睛,看清是我后,他竟有些激动,嘴角抽动着想跟我说什么,但始终没有张开嘴。

    我一心想让他活,没有理会这些,放下药碗,毫不避讳男女授受不亲将他扶起靠墙,他的脸上依然泛着红晕,看得出他在极力的控制着没有咳出来。

    我小心地将药碗送到他的嘴边,他慢慢地喝下去,很费力的咽下。

    喝完了药,他冲我笑笑表示感激,我放下药碗,搬来一座藤椅,坐下,看着他,他也看着我。我们俩就像要把对方看透似的对视着,没有交谈。

    由于职责所在,我必须去照顾其他病人,于是开口道:“你先歇息,我去去就来。”

    他淡淡的点点头,吐出三个字:“我等你。”

    完成工作之后已是三个时辰之后,我喝了一口凉茶,拿下口罩,走到赵云榻前。他已经睡着了,神情很安详,有趣的是,他的手里拿着那个药碗。看他熟睡的样子,我不忍去打扰,由于昨晚一夜没合眼,不知不觉地也趴在他的旁边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