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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雨路这名字一听便洋溢着江南花巷的浪漫，路上每隔几步边便有一家精心装修的奶茶咖啡店，或是买娃娃公仔的精品店，是小女生的最爱，也常有年轻的小情侣光顾。不过，这里的消费对学生而言还是过于昂贵了，像郭蕊这样家境普通的女生，一般是不会来的。
恰好是周末，蒋君泽约了郭蕊，在“独白”咖啡厅等林舒瑶。“独白”不是烟雨路上最豪华的一家咖啡厅，却是最特别的一个。店主是个精通多国语言的老外，年轻时玩遍了全世界，来到宽州之后爱上了这个热闹温和的城市，就留下来开了这家咖啡厅。
别致的红砖墙，复古的绿火车卡座，连每一张桌子的桌布都不一样，显然都是精心挑选过的。“独白”咖啡厅最独特的地方在于，咖啡厅里有整整一面墙的架子，上面摆了上千个店主从世界各地搜集而来的马克杯，供客人可以挑选使用。
这个死有钱人。
郭蕊翻着餐单，上面的数字触目惊心。当时妈妈的工资大概就两千块左右，这里随便一杯喝的就要好几十。哼，反正也是蒋君泽请客，就点个最贵的：“麻烦来一杯蓝山咖啡。”
“好的，喜欢什么杯子？”蒋君泽微笑。
“你随便给我挑一个就行，你喜欢我就喜欢。”郭蕊随口答应到。
蒋君泽却因为郭蕊这句随口的话，满心芬芳。
等了差半个小时，林舒瑶才出现。
其实是蒋君泽故意约早了郭蕊，为了和她多聊聊。希望郭蕊不要觉得舒瑶是个爱迟到的女生才好。
不过，郭蕊似乎根本不在乎迟到的事情。看见林舒瑶推开了大门，郭蕊便开心地朝她招手。
不用蒋君泽多说，郭蕊便直觉刚刚推门的那个女生，一定是林舒瑶。郭蕊从来没见过一个女生能把白色连衣裙穿得这么有气质。不是因为她有一头黑亮的长发，也不是因为她白皙润泽的肌肤，而是因为她身上有一种温婉的气质。这种淡然的气质，从她的眉目流转间，举手投足间，无比真切地让人感受到。
大家闺秀。
郭蕊瞬间就想到了这个词。和那些急于炫耀优势的肤浅女生截然相反，林舒瑶在刻意隐藏自己。她收敛起所有的光芒和热度，不至于灼伤旁人。但她依然是温暖的，就像是沉睡的太阳。林舒瑶让人觉得，只要她愿意，可以随时随地发出最耀眼的光芒。
自信又柔软。别说十五岁，有些人到了二十五岁，三十五岁，甚至四十五岁，也不见得有这样的气质。
那就是自己最想成为的样子。郭蕊眼都不眨地望着林舒瑶，直到林舒瑶和蒋君泽相对一笑，坐在了她的对面。
“如果我是男生，一定追你。”郭蕊也没有想到，她对林舒瑶说的第一句话，这么女流氓。
林舒瑶的笑却洋溢了孩子气的得意：“谢谢。”
连不同性别的蒋君泽都不得不开口打破这暧昧的气氛：“我来介绍一下，这是郭蕊，这是我小学同学林舒瑶。”
小学同学这四个字，让林舒瑶的心稍微刺痛了一下。这么着急撇清关系，看来她猜得不错。
林舒瑶捧着一杯香草拿铁，看着眼前这个眉眼平淡，却真挚生动的女生，在心里悠悠叹息。她很努力，也很享受，并不是为了功利性的目标在认真。
林舒瑶觉得，她也有点喜欢郭蕊。
“关于这次风采大赛，你有什么想法吗？”
“校园风采大赛是七中的传统，我想这一次，实验中学、东江附中也一起举办，三个中学三个分赛区，总决赛在七中举行。如果能动员其他两个中学举办，一旦涉及到学校的声誉，筹备资金跟资源调配估计就容易很多。”
郭蕊的这番话让林舒瑶稍微楞了一下。
不错嘛，说是没什么组织类似活动的经验，但想法却成熟又大胆。连她也没有想过联合他校一起举办，主要是动员难度有点大。要知道，宽州七中、省实验中学、东江附中这三所重点中学之间的竞争，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抢师资、抢生源，在各种竞赛场上相互比拼，说是三校校长之间说话都含沙带刺的。但七中是老牌名校，掐尖最多，这几年来七中出了个至少是二十年年一遇的蒋君泽，在各种奥赛场上把其他两个学校吊打得都没脾气了。如果联合举办，涉及到校方的面子，固然三所学校都会卯足了劲准备，出来的节目效果自然会好。只是，两周的时间太紧急了，就是不知道其他两个学校愿不愿意打这场没有准备的仗。
不过，既然是她答应了蒋君泽帮忙，就一定尽力而为。郭蕊放下手中捧着的香草拿铁：“我们先拟定至少三套方案，周一我一早就请示杨校长。至于东江附中那边嘛……”林舒瑶笑着望向蒋君泽，“就不知道蒋大少爷是否能卖卖父亲的面子了。”
郭蕊好奇地顺着林舒瑶的眼光盯着蒋君泽：“你爸当附中校长啦？”
蒋君泽被郭蕊逗笑：“不是的。我的父亲，他在东江大学工作，认识一些附中的人。我会找父亲说说，看看有没有机会。”
林舒瑶笑笑，这么说，蒋君泽是答应帮忙了。真是不容易。她认识蒋君泽快十年了，哪怕是他自己的事情，蒋君泽也不会找父亲帮忙。郭蕊在蒋君泽的心中，分量很重。
不过，蒋君泽答应了，东江附中那边就基本没问题了。蒋君泽的父亲可不是认识一些东江附中的人这么简单，实际上，他的父亲蒋柏是东江大学的校长，虽然正式的调令还没有下来，但传闻他即将步入仕途，即将调任首京出任要职。蒋柏年富力强，又是难得的学者型官员，被大家一致看好，是众人巴结的对象。如果他开了口——其实根本不需要他开口，蒋君泽如果愿意表明他的身份，东江附中的校长不可能不卖这个面子。一个风采大赛而已，只是小孩子的游戏。
三个学校之间竞争如此激烈，如果七中和东江附中都同意了，实验中学是不会袖手旁观的。这么精彩的对决，连林舒瑶本人都开始期待。
“好，我们假设三校都同意参加。由于时间关系，建议直接由各校送选五到十名选手，直接在七中进行决赛。如果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决赛的主持我可以担任。至于男主持——”说到这里，林舒瑶停了一下。
郭蕊立即醒悟：“蒋君泽，就是你了。”
蒋君泽一楞，无奈地点点头：“我先答应，如果有更合适的人选，再另行商议。”
“七中的舞台怎么样？够不够大？”林舒瑶掏出了钢笔，翻出笔记本，直接开始议题。
“有一个大礼堂，配有专业的音响设备，是专门用于类似活动的，但是使用这个舞台必须提前申请。”回答的人是蒋君泽。
“你一定要把舞台提前订下来，不然后面的很多工作没办法进行。以往的风赛大赛有多少预算？”
“舞台这边应该没有问题，我会跟进这件事情。具体的预算没有下来，如果其他两个学校都参加，我试试争取翻倍。”
“好，我认识一些广播电视台的朋友，也许他们可以帮忙提供一下专业器材，现场效果会更好。”
“你可以找乐团的朋友，借一些舞台服装吗？我希望预算用在大赛奖金奖品上，时间太紧了，没有鼓励，大家参加的积极性不高。”
“借服装问题不大。不过时间比较紧迫，选手的服装最好能提前一周定下来，有可能需要修改。”
……
身为大赛总策划的郭蕊，仿佛一个透明人一样，看着林舒瑶和蒋君泽两个人讨论得热火朝天。两个小时下来，大赛的主题、参赛要求、赛制细则、后台支持等一系列事宜都精确到了可供执行的细项。而且，方案一共准备了三套，考虑了各种紧急情况。
郭蕊有一种紧迫感。
她第一次深深地感受到，自己太弱了。她一直觉得，蒋君泽是个书呆子，虽然他颜值高，家境好。嗯，人品也不错。但是，她终于意识到，蒋君泽和林舒瑶这样的人，强大的不是成绩。学习成绩只是衡量一个人很肤浅的一个指标。今天下午这个蒋君泽，就算没有考年级第一，同样出色得让人刮目相看。
出色的人永远出色。他们出色的原因是，目标清晰而计划严谨，执行力强大而注重细节。因为学校是用成绩衡量成功的，所以他当学霸。如果换一种衡量标准，他也同样也能成功。
而且，他们的世界里，不止有学校。他们认识外校的学生，结交了识电视台的社团的乐队的朋友，知道如何从适当的人那里获得适当的资源和帮助。相比之下，郭蕊只是井底之蛙。
郭蕊开始质疑，她当年级第一的目标，是不是太过肤浅？二十八岁的她，增加的只是年龄，没有真正的成熟。成熟不仅仅需要岁月，更需要刻骨铭心的思考。郭蕊觉得她就像一只在大雾中行走的小绵羊，从来看不清周围的情况。现在大雾散去，她看见脚下的深渊，深刻地感受到危险。
现在开始追赶，太晚了。可是如果不立即奔跑，那更只会更糟糕。
郭蕊把手中的咖啡一饮而尽：“当策划也能参赛吗？我想参赛。”
林舒瑶点头：“当然可以。不过，你得先通过七中的选拔。加油哦。”
“一定！谢谢你们的帮忙，我请吃烧烤吧？”郭蕊说完看了一眼蒋君泽，“但我今天没带钱包。”
蒋君泽爽朗地笑了起来：“真巧，我今天带钱包了。”
林舒瑶笑笑。她发现，蒋君泽和郭蕊的杯子是一对的。两个杯子拼在一起，刚好是一个饱满心。这个杯子，是他挑的，还是她挑的？
不知道，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