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兼玩伴

三月暮雪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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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葵子将陀螺递给男童,男童在手中摆弄几下,又用清亮亮的声音问天葵子:“你会玩这个吗?”

    屋里的人都笑起来。

    老妇这才拉住天葵子,上前一步福身道:“夫人,您要的丫鬟老身给带来了。她才十六岁,模样长得俏,身子骨结实灵活,三公子一定喜欢。”

    柴夫人眉目端庄,细细端详了天葵子一番,方浅浅的笑了:“那就问问谨儿好了,可是喜欢?”

    男童尚在为陀螺纠结,此时一双黑亮无情绪的眼睛微微一动,大声说:“她要是能玩这个,我就要她。”

    一句话说得老妇讪讪站在那里,进退为难。天葵子却从容地接过陀螺,抡起鞭绳。她自小孤僻惯了,独以民间游戏自娱自乐,比如陀螺。陀螺在她的鞭下旋转自如,快得只剩下一道光环了。

    所有人都看得啧啧称赞,叫“谨儿”的男童看了好一会儿,才拍手雀跃道:“陪我玩!陪我玩!”

    就这样,天葵子的侍女兼玩伴的身份定了下来。

    院子里只有天葵子和两名婆子伺候谨儿。三岁孩童玩得兴致勃勃,又顽皮了些,每次柴夫人走后才被哄劝着睡去。天葵子久坐不耐,就开始四处打量。

    午后,这个院子极少有动静,那些掸尘除灰的也是轻手轻脚,唯恐惊扰了孩子的好梦。隔着漏窗,见外面无人,天葵子便悄然出了院门,沿着石砖路向前走,一直走到迂廊尽头。前面明明暗暗的光线中,不时有人穿梭走动,她过不去,只好退到花墙一带,这时院子里的一名婆子追上来了。

    婆子戳天葵子的脑门,训道:“你初来乍到,怎放着三公子不管,只顾自己乱走!休怪我没警告过你,府里丫鬟佣人各司其职,不得擅自乱走。如若被发现,按家法鞭笞,你小命休矣!”

    “我才不想待在这儿呢。”天葵子心里嘀咕,却不免失望。

    她不由问婆子:“前面过去是什么地方?”

    “夫人住的院子。”

    婆子随意答了,近乎凶狠地扯着天葵子走了。

    院子那边过不去,天葵子没了精神,伺候三公子也是无精打采的。偏偏三公子谨儿认定了她,穿衣套鞋需要她,吃饭喝汤要她喂,用完夜膳又缠着她玩陀螺。一天折腾下来,天葵子的全身难耐的酸疼,对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儿厌烦起来。

    这日夜色渐深,谨儿总算累了准备歇息。天葵子正要喘口气,婆子端了澡桶进来,重重地放在她的面前。

    房间四围搁着炭火,中间又挂了帘幕,澡桶里的热气蒸得人都出汗了。谨儿白胖胖的小身子浸没其中,经过天葵子的抚摸,小家伙又活泛起来,小手不断拍打着水面,溅了天葵子一脸一身。

    天葵子模模糊糊听见远远的城钟敲了两下,一声一声似是撕开她最后的忍耐限度。她终于按耐不住,遂一掌拍在谨儿白嫩的小屁股上。

    “叫你烦!”她低吼,朝谨儿横眉竖对。

    谨儿起初愣愣的,接着哇的咧嘴哭起来。

    守在幕后的婆子极为警觉,忙掀帘进来,问了一声:“怎么啦?”

    “我要我娘!我要我娘!”谨儿撒泼着,索性横躺在桶里不出来,发出小兽般尖锐的哭叫声。

    两婆子哄劝不住,此时才如梦方醒,开始训骂天葵子:“没眼色的奴才,三公子着凉了你担当得起吗?还不快去请夫人!”

    天葵子见谨儿哭得昏天暗地,恼也不是,恨也不是,咬了咬牙只得出去。出院门前,还听到两婆子吃吃的笑声。

    “这丫头看着就不顺眼。这会儿请夫人,搅了侯爷的兴致,不被打断腿也会被轰出来。等着瞧,明儿咱们看不到她了。”

    天葵子愤愤地站了片刻,冷风一吹,脑子清醒了。前面就是通往柴夫人院子的小道,白日里过不去,这会儿可以大摇大摆的过去了吧?

    有月的夜,柴府笼罩在风烟之中。万籁俱静,水池微波粼粼,如一匹丝绸在眼前盈亮着。天葵子走得顺畅,见前面两名执灯丫鬟守在门外,借着月光看去,面貌恰是白日里见过,便知柴夫人的院子到了。

    她本想过去让她们通报一声,不知怎的心内一闪,往草丛里扔了块石子,发出一声低低的怪叫。那两名丫鬟以为夜猫走动,凑过去执灯探看。趁此机会,天葵子机敏地从一侧闪进院内。

    牛皮灯笼在檐下晃动,等候听差的侍卫婢女就变得模糊不清貌。天葵子绕开鱼池,借着舒展的荷叶的掩护,一路摸索着,闻得眼前屋内有人轻言细语声,便顺着门缝往里张望。但见红烛摇曳,映着绛色纱盘银丝的床帏。柴夫人的柔软罗裙和男子青色中衣半挂在床畔,镂空铸金蛇饰的香炉里散发叠烟,熏熏地映照帐内两个并排而卧的身影。

    声音正是来自那里。柴夫人在说话,语气极软。

    “我们刚假装贩运茶叶回来,金陵那边无动静,莫非他们毫无察觉?”

    一个低沉而缓慢的男声传来:“金陵多是行商坐贾,李璟贪图享乐,手下自然懈怠。我倒是担心开封那边,义父初建周国,朝局不稳,最怕小人滋生谋权夺利之心,我在澶州,鞭长莫及啊。”

    不断升腾的青烟穿过灯烛,轻飘飘地散开,浅色的光晕映在一张男子的侧脸上,勾勒出鲜明深邃的棱角。

    柴夫人一只手在他的肩膀摩挲,微仰着脸,依然柔软的说话:“承蒙皇上厚遇,妾身愿意做好分内之事,鞠躬尽瘁。郎君雄才大略威震四海,对皇上忠心耿耿。妾身相信不久之后,周国必定固若金汤,根基枝繁叶茂,皇上无需积虑了。”

    恍惚间,那人嘴角牵了牵,依然在微笑着说话。他翻了个身,结实的手臂一节一节的,手掌不经意似的覆盖在柴夫人的前胸。柴夫人颤着声音呢喃了一句,像个小猫般蜷缩在那人魁梧的身躯里。那人乘势转身压下,两个重重渺渺的身影就叠在了一起……

    天葵子看到这里,蓦地慌乱回身,她一直退到鱼池边,轻轻地吐了一口气,感觉面上*辣的,激跳的心好容易才平捺下来。

    “真是的,为了找什么虎符,竟摸到人家房间里去了。”

    她暗暗责骂自己,脸上*辣的感觉消退了,才小心翼翼往回走。这里静极了,原以为没有一个敢来打扰的人,偏偏昏暗的前方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天葵子一惊,急忙闪躲在灌木下。

    原来是一名手执牛皮灯笼的婢女款步而来,因为光线分外的不足,看过去只不过淡淡的烟雾一般的影子。天葵子站起身,抬首望去时,婢女经过的背影婷婷袅袅,发辫如流水,曳在夜风里。

    天葵子站在原地不动,竟忍不住恍恍惚惚起来。

    不知怎的,她忽然想起了紫菀。

    “原来柴府里也有如紫菀那般婀娜的女子。”她不禁轻叹。

    此时,她的好奇心更加强烈,竟然十分想看清这个婢女的模样。但见灯笼里的火熄了,婢女裙裾逶地,无声无息地上了青苔的台阶,一直到了柴夫人的房门外。里面的呻吟声清晰入耳,婢女来回徘徊了几下,似乎在犹豫。但是她很快镇静下来,站在天葵子原来站着的地方,顺着门缝往里面瞧。

    天葵子不解其意,只是屏息望着,感觉能够清晰地听到心脏再度激跳的声音。房内的烛光透过门缝,在婢女的眉目间涂上一层淡淡的光晕,能清晰看到一双潋滟着深情的眼睛,睫毛蝶翅般颤动,美得仿若毒药,让人晕眩。

    婢女站了半晌,直到里面发出轻咳声,她才如梦方醒般惊醒。她有点恋恋地走下台阶,不时回头张望,走起路来垂头想着心事。

    天葵子忍无可忍,拾起一块石子扔在鱼池上,倒像是惊扰了池里的鱼儿,发出连珠的腾波鼓浪声。

    仿佛被人偷窥到极深的秘密,婢女惊慌而去,绣鞋急急踏过石砖,石榴红的裙子如烟如纱,顷刻消失在无声的夜色中。

    天葵子竟看得呆了。

    那夜起,天葵子突然断了离开的念头,变得有点沉默,偶尔还会发呆想心事,院子里的人都说这个新来的侍女有点傻。

    那个袅娜的身影,始终缠绕天葵子的思想。就是在梦里,也能感觉到其临风摆动的风姿,以及惊鸿一瞥后淡去的一缕清香。

    不久,大头陈果然在半夜出现。

    天葵子的不惊不躁,让大头陈很讶异。

    “傻丫头,以为你不出三日就会急着想离开此地,不想竟有耐心能够待下去。说说,这家什么东西勾起了你的兴趣?”

    天葵子深深吸一口气,如实相告:“大头陈,我看见紫苏了。”

    大头陈初始以为玩笑话,天葵子脸上的凝重让他相信了,惊道:“怎么会这么巧?刚进这家就找到她了!你和她说过话了?”

    天葵子摇头道:“没有,我是在夜里无意碰上的。”

    “你确定是她?”大头陈显得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