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三十四、王心(二)

莳锦颜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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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珠妍一脸焦怒的嚷嚷令凌纾脸色一变。

    她目光往周围一扫,一干侍卫宫人皆垂下头不敢与其对视。凌纾抬手制止珠妍继续开口:“到内室里来说。”

    摒弃了众人跟随,凌纾站在自己寝宫的内室里,说道:“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

    许是她难得冷肃的气场震慑到了珠妍,原本还情绪激烈的女官声音低弱地回道:“……珠妍不敢隐瞒主上——”

    “是这样,今日是婢女轮休之日,我便趁此去了趟芝草集市。购得所需物事后,又因为听说主上下令制造的新农具在城郊试行,便想去看看热闹……谁知却听到那些沸沸扬扬的传闻。”

    凌纾抬眸看她,问道:“什么传闻?”

    “……说是有农户因为灌溉筒车分配的不均而发生争执,还有因为河流上游放置筒车而导致下游分支水量出现异常,导致周边田地缺乏灌溉的情况。负责此事的冬官没能解决好纠纷,因而矛盾越演越烈,甚至还动起手来,似乎有人在其中丧命。”

    “只是这样的话,怎么会……”凌纾似是有些不能理解,垂下眼喃喃出几个字。

    珠妍刚听到这些传闻时,反应也和凌纾一样。她很不明白就凭那样一点并不算严重的矛盾,怎么就会发展到出人命的地步。不过她总算是长了些心眼,悄悄到事发地点附近了解情况。在不暴露自己身份的条件下与知情的百姓闲聊套话,她稍微懂了些其中缘由。农户以庄稼为生,如今正值春忙,没有什么比新苗茁壮成长更重要的。而主上下令制造高效新型灌溉农具,这本是秘密行使的事情——但不知为何被泄露出去,导致城郊农田里的百姓都想来分一杯羹。无奈数量有限,总有人得吃亏,遂有心气不平者闹起事来,先是口角争执,到后来的两三场械斗。听说连负责此事的冬官都不可避免地被卷入,幸而还有夏官府征调的武官在旁护卫,“国官被暴起平民袭击”这种丢尽脸面的事情才没有发生。

    但还是闹出人命来了……凡事,不管性质严重与否,只要与人命相关,之后总不得轻易善了。

    而首当其冲受到指责的,必然是那个将祸因带来的人——年轻的女王甫一登极,便受到了非难。

    凌纾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在珠妍斟酌着又把所知情报给她透露了个完全后,她当机立断地对传讯的宫人吩咐道:“传冬官长甘澄、夏官——”想起刚刚才由长庚转述的倒霉负伤卸任的夏官长,凌纾到口的话又转了个弯,“和太师、太傅到晓霜阁议事。”

    “另外,去寻冢宰来。”自己才给他放假去和旧友联络感情,也不知道这会儿他们走远了没。“再去朔州府将台辅召回来,尽快!”事件发生在芝草,身为朔州侯的刘麒自是应当在场。

    这么一连串吩咐下去后,凌纾自己也迅速前往目的地。途中脑中快速地梳理着珠妍告知她的一切,凌纾的眉宇间骤然闪逝过一丝阴霾。

    事情不是今日才发生的,珠妍这一天下界也是偶然。倘若没有珠妍听到的传闻,那这个事情她会被隐瞒多久?!而自己的那些臣子们,究竟是与自己一样尚不知情呢,还是仅仅在她的面前粉饰太平……

    晓霜阁。

    “——灌溉农具试行的负责官员是哪一位?”

    “是冬官舆人(官职)佢珪。”

    座上的女王声色清冷沉着,最先到场的三个人臣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眼,又互相对视了一番。于此时,凌纾再次发话:“大司空,能不能跟我解释一下,明明嘱咐先别张扬的事情,为何会泄露得下界民众皆知?”

    甘澄抿了抿嘴,平静道:“臣确实是这样嘱咐下去的。”

    “所以你也不知情况了?”凌纾神情莫辨地觑了她一眼,“那么就是舆人佢珪办事不利,不但有负上司嘱托,还不能协调百姓矛盾,以致造成伤亡。”

    “……”

    “此事发生已有数日,诸位当真至今皆未曾听闻么?”

    三人听出凌纾话语里淡淡的寒意,纷纷躬身一揖,以示请罪:“是臣等疏忽大意了。”

    不辩解,也不直接承认,干脆先认错。

    凌纾收回眼神,轻道:“是疏忽了啊……”论理来说,他们并没有什么直接过错。因为这事本该由朔州府来管,也该由朔州府里的官员汇报上来。但眼前这三人却不曾言明自身的无辜,为的是什么呢?是当真“知情不报”,还是为了替他们的朔州侯分担些责任呢……

    表现你们的情谊可不该用这样的方式啊!

    将心中忽然间升腾起的那股怪异的郁气暂且压下,凌纾快速说出自己的打算:“事情后果可大可小,端看要怎么收尾。虽然只是平民间的械斗,但究其缘由却是与朝廷有关,如若处理不好极有可能致使百姓怨声载道……你们觉得后续处理可以交付于谁去解决?”

    舞蔻立于下首,思忖片刻,道:“臣知道一人,据说其在百姓间有些名望,由他去解决的话,应当会平息民怨。”

    “是谁?”

    “……不知主上可曾听说过,蓊县毕奚?”

    凌纾只知道蓊县地处朔州,行政事务归芝草管理。至于这个毕奚为何许人也,她还真不知道。遂示意舞蔻继续说下去——

    “这个毕奚虽为蓊县人,但三十年前便迁至朔州府的少学读书。传闻他知识渊博,不仅知晓天文地理,连农耕织造亦有涉猎。他能言善辩,对任一事物都能侃侃而谈,曾有百姓与他交谈后,受教良多。因而他的名气传遍芝草街头巷尾,在百姓间颇有名望。”

    凌纾听后略感惊奇:“既然如此,这样一个人才为何没有出仕为官呢?”

    “咳……”一旁的澹然接道:“因为这人有个平生夙愿,便是进入大学,成为国家最高学府的一员。无奈他虽饱有学识,却气运不佳。考试屡次落榜,便蹉跎至今。”

    “……那他现在?”还在少学里待着?

    舞蔻在一旁说:“年前终于让他考上了。现在,估计就在凌云山脚下埋头苦读吧……”

    凌纾:“……”

    我去,这还是个升级版范进呢!为读书蹉跎白头不要太励志啊……才怪!她怎么感觉到了深深的讽刺意味——这能说会道,学富五车但是却比较倒霉的毕奚,该不会只是个只会空谈、把百姓唬得团团转的“赵括”吧!

    这一边舞蔻还以为找了个好帮手,却不知在凌纾心中,有才的毕奚同志已经被当成“范进+赵括”合体那般凶残的存在了。

    不过……“如果你觉得这人可以用的话,那就去试一试吧。先给那几户纠纷得最厉害的人家调解一下,该补偿的尽数补偿。然后声明筒车现阶段只是试用,一旦无不良影响,便会投入生产,尽快普及至全国使用。”

    “是,臣会差人立即去办。”

    “嗯。”凌纾应了声,然后转向甘澄,说:“佢珪办事不力,提前泄密致使百姓发生纷争,现将其削职为庶民,大司空为其上司,督管不利,罚俸一年。诸位可有异议?”

    舞蔻、端泓以及被罚的甘澄本人皆垂眸躬身道:“臣等无异议。”

    “……”凌纾静默地望着三人片刻,平淡道:“好,那你们下去吧!”

    三人前脚走后不久,理应会友去的长庚后脚便来。凌纾抬眸看他匆匆一人前来,说:“你来得还挺快……邡州侯呢?”

    “让他去冢宰府休息了。”从她那故作平静的脸色就可以看出状况不佳,长庚哪还有闲心去招待客人。“事情我已经在半路听说了,当务之急是将骚乱安抚平定下去——”

    “嗯,我方才已经吩咐下去了。”凌纾便将之前同舞蔻等人的决定还有惩罚给他说了一下。

    “主上将佢珪撤职了?”长庚听完,首先便是来了这么一问。

    凌纾挑眉:“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长庚摇摇头,平静道:“没什么。只是,佢珪乃是均州绥家的人。”

    “绥家……?”

    常世划分十三块国土,其中十二国皆为王权统治,王宫里玉座之上的王是当仁不让的最高权力者。但除了王与麒麟形成的第一等权力统治集团外,也不是没有其他的地方势力悄然滋生的。譬如柳国,就有一些延续了数百年之久,积累了好几代的世族。这些世族中有人出仕为官,有人成为商贾,有人去做朝廷高官的门客……他们的根基扎根在全国各处,彼此互相交错在一起,是可堪与王权相互制衡的存在。

    凌纾非柳国本土人士,即位尚且一年,长庚本想再多等一段时间再让她涉足了解这些的——至少等她坐稳王位以后。不是怕她懵懂不知,单看她听完他的叙述后那不自觉产生的防备之意,长庚就知道她已瞬间明白了这些世族大家对于身为刘王的她本人是如何需要忌惮的对象。

    无奈地轻叹一声,他说道:“倘若那些世族走到你面前了,可千万不能像现在这样将敌意表露得这样明显。”

    凌纾回神,微愣,尴尬地抬手按了按自己的脸,“我表现得……这么明显么?!”她当然不能不充满警惕啊,为什么十二国也要有这种实力雄厚、不爽的话就随时可以跟王叫板的世家存在啊!重点错——为什么她之前几年都没有这方面的常识?难道终究是交友面太窄信息了解不全面?

    想想天朝古代那些神气活现、地位尊崇的世家吧,操纵政权什么的,七宗五姓拒娶大唐公主什么的……凌纾当然是没有公主要嫁啦,但由那些事迹就完全对所谓世族的秉性可窥一斑。

    坑死人了。

    “这些世族如今对朝廷的影响大么?”她觉得有必要搞懂柳国世族的发展方向。

    “直接影响……尚在可掌控范围内。”长庚给出这样一个需要揣度的回答。

    “那么就是说,间接影响很大了?”凌纾摩挲着座椅的扶手轻道,“还是说,一旦有什么触及到他们的利益和发展,就会被毫不留情地反击?我想知道,先王、是如何与这些世族相处的?”

    长庚回以淡淡的笑容,道:“先王执政手段一贯是温和平稳路线,对于世族自然是和平处之,相安无事。”

    “各取所需……么?”凌纾眼神微动,兀自低喃道。“如果能一直相安无事当然很好啦,但倘若有利益相悖的一天,我是该放任呢还是该铲除呢……”

    长庚有时觉得凌纾真是很神奇的一个人,她明明有很多处事方式尚且不成熟,但前瞻意识却出乎意料的好。有些连他都还没想到那么远的东西,她已经在考虑应对的可能性了。

    “……莫非、这就是天帝看中你为王的潜质?”

    凌纾明白他的意思,默默望天道:“不,只是借鉴前人的经验罢了。”话题扯远了,她又继续问道:“接着说这个佢珪吧,我罢黜他是有理有据的,难道那什么绥家还会因此来找麻烦吗?”

    “那倒不至于……”长庚淡道,“只是绥家缺了一枚安插朝中的棋子,总归会有些不良影响。主上此举,恐怕将来会得不到绥家的支持。”

    言下之意就是,凌纾王位还没坐稳就要拿人家开刀,将来她在执政道路上有什么需要对方支持的情况时,估计得不到好处了。

    对此,凌纾有她的坚持:“是他们家的人自己不会办事,我才不会因此网开一面给他们送人情呢!要不然就送个脑子灵光一点的人过来,不然这种丢人现眼的傻缺他们有脸送来我还没脸收下呢!”

    凌纾显然在无形之中又损了人一顿,对于她那一脸“既然得理了那为什么要饶人”的表情,长庚失笑:“你也就私下里与我这么说说便罢了,总不能将这番话直接说给那些世族家主听吧!”

    凌纾:“放心吧,我不会那么没分寸的。”吐槽也要看对象么!

    “这事……就这么着吧!你那个后续处理的安排做得不错,再另外派点人手去督促,确保不再节外生枝。”

    “嗯,我也有这个想法。”凌纾沉着道:“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该不会有人看她不顺眼在背后搞鬼吧。

    “不要想那么多,最近需要你关注的事情很不少,注意别被扰乱视线了。”见她心思重重的样子,长庚开口劝慰了一句,但相较方才略显沉冷的目光,表明事实可能并不是凌纾多想。

    不过,这些由他去查清就行了。

    她不需要为此再添烦恼。

    这一边凌纾又想到另一件事情上去了——

    “对了,夏官长一职空缺在那儿也不行,你可有其他人选推荐?”

    她习惯性地先问长庚的想法,但这一次他却没有给予她恰到好处的回答。“人选么,主上不如自己考较一番?我可以帮得了你一时,但不可能每次都帮助你。你应该了解自己的臣下……”

    听到这番与舞蔻教训自己大同小异的话,凌纾不由微微皱了皱眉,说:“我在这一点上,真的做得不够好么?朝议之外,按照宫制,除了你们几个职位够高的之外,其他低阶官员不得直接觐见于我。而朝议时,位分不够的官员更是没有发言权。我倒是想要了解他们,可该怎么去接触了解呢……”

    “靠培养,靠扶植,靠你看人的眼光。”

    一身墨紫色官服的男人在凌纾的桌前平静地说道,她抬起头看着他,哪怕只是这样寻常地一站也难掩其风姿濯秀。他是在教她应该开始建立完全忠于自己的心腹下属么?但是……

    “那些并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形成的。我说的是眼下,多拖沓一日就可能产生更多不良影响的事情。”

    “一定要这么说的话……”长庚轻笑,“眼下可不正巧有个合适的人选出现了么?”

    凌纾脑子里过滤了一遍最近在自己眼前出现过的人,目光微闪,开口道:“你是指、潍枫?”

    “……主上果然聪慧。”

    “不要拍我马屁!”凌纾并没有因为对方不吝的称赞而沾沾自喜,“所以呢,虽然潍枫给我的第一感觉就像是任职多年的武官,但……这真不是你们的传统么,邡州侯兼任夏官长什么的。”让好基友走自己走过的老路,这样真的没问题么?!

    凌纾说不出自己心中那点奇怪的违和感是怎么回事。

    倒是长庚,因为她的话反而微微一愣,继而有些恍然地一笑:“还真是呢……如果主上你感觉这样会落人口实的话,那再考虑别人看看也未尝不可。”

    凌纾摆了摆手,说:“不用了,如果潍枫本人觉得没问题的话,就这么定了吧!至于闲话什么的,不管它,所谓历史总是相似的么……有这样的情况我们也只能把它称为,巧合。”

    她深知世事难两全,将决定建立在对长庚强大的信任上,如果潍枫这个人的价值足够高的话,那么一点点恐怕都传不到她耳朵里的闲言碎语又算得了什么。

    此时的她不知道,几天之后再回忆起自己这一天的想法,凌纾顿时一股“老子真是图样图森破”、“所以立刻被打脸”的感觉涌上心来。

    那真是一场接二连三、令人措手不及的灾难……

    三天后,吃一堑长一智的刘王陛下从她特派的密切关注下界最新动态小分队主力,珠妍女官那里,又一次听到了有关自己的灾难性新闻——

    “……主上命地官府种植的作物也出现问题了!因为是在官员分封的田地里开辟出一块来试种,所以连带影响了周边一大片本土的作物。”

    “到底发生了什么?”

    “作物原因不明地萎蔫……还有,蝗灾……”

    “……”

    简直是不能更糟糕的讯息。

    柳国地域偏北,作物基本一年一熟。此时又值春末夏初交际,天气较为干燥,正是适宜蝗虫繁殖生长、蝗灾频发的时机。但柳国尤其是王都芝草,已有数年未见蝗灾踪影了。眼见本年的田地遭遇灾祸,很有可能颗粒无收,被波及的农户怎能不焦急痛心。

    这时,又有不知哪儿来的流言说新农具,新作物都是现任的主上从那遥远到不知是否存在的昆仑引进的,主上还召集大学里的学生去译作什么有关桑蚕农耕的书籍,民心顿时愤怒。百姓们仿佛找到了这场倒霉的灾祸源头,一时间下界将矛头指向凌纾。

    什么难听的流言都传了起来。

    比如——

    “海客就是海客,她根本不是来治理这个国家,而是来毁灭它的!”

    “什么都不懂的年轻女人罢了,就想效仿历史上那些伟大的王创建功绩……结果折腾了半天,却是要无辜的百姓承担苦难。”

    “昆仑那是什么地方?根本没有人去过,什么奇怪的苗种,什么奇怪的器具……其实都是妖法妖物吧!”

    “说的是!毁了它们!”

    “——先前太傅大人带领大学学子译出并分发下去的第一波有关农耕的书籍,被一部分百姓聚集在芝草集市口烧毁……”珠妍说得有一些艰难,那些毕竟都是主上近来投入最多的心血啊!虽说找不到源头的百姓的愤怒也不是不能理解,但是这种极端的作法……

    “……”凌纾沉默地微闭双目,向后靠到座椅背上。

    珠妍瞬时大气都不敢多出,小心翼翼地顿在原地,目光担忧地悄悄打量着座上抿着唇轻阖双目的女子——没有意想中的痛心疾首,或是惊慌失措,最起码的一丝激烈的情绪,在她的脸上都找不到分毫。

    那张沉默平静的秀气面容之下的心,此时到底在想些什么呢?或许什么也没想?

    主上、可能只是疲累了……

    许久,那仿佛黏合在一起的上下眼睫才轻微一颤,继而分开。纯黑如墨般的眼眸中,朦胧一闪而逝,只余下一片无喜无悲的清明。

    “你做得很好。”

    珠妍面上浮现惊惶和迷惑:“主上……?”

    凌纾抬眸直视她,轻道:“别担心,我确实是在夸你。不管那些话好听还是难听,至少你全部诚实地让我知晓。”比起那些自以为会看人脸色说话保留余地的家伙,不懂得耍小聪明说好听话的珠妍反倒是凌纾最需要的忠诚的耳目。

    “你下去吧,按照之前的作法,继续关注市坊间的情况。若是,能探出流言的源头是从哪里来的便更好了。”

    “……是。”

    对于珠妍这份除了芬华宫女官本职外的额外工作,凌纾是暗地里嘱咐她去做的,因此没有第三个人知道,玉座之上的刘王陛下已然对下界发生的一切知之甚多。

    待珠妍离去后,凌纾一人在自己的寝宫里待了许久,然后动身去了晓霜阁。

    想必从“常规”渠道传递上来的讯息,也该送到她日常批阅奏折的桌面上了吧!

    关于芝草东面田地发生的蝗灾,还有作物莫名干枯萎蔫的状况,地官府大小司徒一起站在凌纾面前苦思对策。

    “……当下最要紧的便是遏制蝗灾范围的扩大,一是可以发动夏官府士兵进行焚捕成年蝗虫以及蝗蝻,二是可以号召百姓挖掘蝗卵,给予相应的奖励措施的话,农民捕蝗的积极性应当会更高些。”

    “至于枯蔫的庄稼……尝试补种吧!主上亦可颁布一道旨令,倘若受害的田地今年收成不佳,可依据受灾情况减免租赋、并给予一定赈济来安抚此时惶惶不安的民心。”

    “……”端坐在上位的凌纾,置于扶手上的右手屈指刮擦了一下打磨光滑的木质表面。

    听完潼末的发言,期间一直保持安静的年轻女王抬起眼眸看向他,启唇一字一顿道:“按小司徒说的办吧。”

    “二位也知道,近来发生在芝草的事端较多,若是听闻到一些激愤的民声,尽量采取和缓手段处理。”

    潼末,以及半年前从朔州府调任上来的大司徒躬身应答:“谨遵主上之令。”

    凌纾看了看他们,终是开口说道:“最近一直听到的都是些不好的消息……事情发生总有两方面原因,如何解决是主要的。希望、今后能从二位那里获悉好消息吧。”

    最好不要再出现类似冬官府舆人那样的例子……不然她会怀疑原本运行好好的朝廷系统是不是集体被诅咒得智商退化了,所以才会在最近频繁出错的。

    此次事态严峻,因而台辅、三公、冢宰俱到了个齐全。

    在凌纾同大小司徒商议措施时,几人只是在一旁听着。以往早就对凌纾开训的舞蔻,也破天荒地没有吱声。他们谁也不知道前前后后发生的这一切祸端究竟何在,到底是否真的是凌纾一趟昆仑行引来的麻烦,理智点来说,并没有切实的证据。

    愤怒的百姓可以不管不顾地对当权者开骂,他们可不能这么做。尤其是,凌纾那太过反常的镇静摆在眼前,反倒让人有些无所适从了。

    明明是平日看熟了的面貌神韵,在近日可以说是针对性的接二连三的打击中,那一副平静如初的作风,不知怎么的,就让众人隐隐有种山雨欲来的预感……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即便是等级森严的王宫,依然会有缝隙可钻。不要几日,下界那些纷纷扬扬的不利于新任刘王的传言尽数流入芬华宫中。

    当然,没有人敢当着凌纾的面讨论这些诛心之言。但不够等级知晓内情的官员与宫人们私下里却是猜测个不停,彼此心中多多少少都有些不好的联想——这才过了没两年呢,玉座之上的那一位,不会就这么到了气数已尽的时候吧……

    在芬华宫又一次陷入风雨飘摇、人人自危的时刻,外宫的一片连绵官邸中的一幢。

    某个夜晚,一个不起眼的房间里,有两个人执子对弈。

    “先有新型农具惹出的祸端,后有新作物招来蝗灾的情况,现在那么多人骂她,阻都阻挡不了。不知道我们年轻娇弱的主上此时作何感想……”

    “呵,被全心全意去着想的百姓否定和唾骂,她大概会很受打击的吧。也不知道能不能就此一蹶不振……”

    “不是还有冢宰会在一旁帮她么?”

    “如此这等情况,即便长庚再有能力,他还能怎么帮?是让那些械斗伤亡的农户起死回生,还是救活那些遭受蝗灾的作物呢?更何况——”

    “何况什么?”

    “主上迟早要知道朝臣中几乎大半的人都反对她这么着急地进行改革的,而长庚明知如此却没有向她提及,依然放任她所为。以主上的脾性,二人肯定会为此生出嫌隙的……说不定都已经吵过一架了。”

    “哦是么,我观他二人之间似是颇为亲密信任,如此容易便会产生矛盾,那也太不像长庚为人了。”

    “他自然是不会,但另一个便说不定了……而且,你以为我们之间谁曾真正看清过那个男人?恐怕就连那位女王,都不清楚她的冢宰究竟在想什么呢。”

    “既然你这样说,那便静观其变好了……”

    不出所料,两人几日后便从芬华宫中的暗探那里得到消息,主上近日大大减少了与冢宰会面的时间。相反的,倒是常常在台辅的仁重殿一待一整天,有时甚至在那里过

    作者有话要说:【写得很烂但还是想写的】阴谋论——

    反派boss请随意猜测……

    凌纾妹纸快被折腾得装X成神了——淡定脸贯穿全章有木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