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白恕

牛角弓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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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恕是一个看起来十分和气的中年人,个子不高,微胖,头发梳理得一丝不乱,脸上还带着一个很有学术气息的黑框眼镜。小说白色的短袖衬衫,灰色长裤和反着亮光的黑皮鞋,令他看上去像一个很严谨的上班族。

    秦墨池不知道耗子这种精灵古怪的小动物是不是也会得近视眼这种在人类中很普及的毛病,或者这只是出于形象策划的需求才弄来的道具?不管怎么说,白恕的形象看上去确实很像个正经人。

    除了曲直和李锋,房间里并没有其他人,圆桌上摆了一堆吃食,什么豆腐脑和肉夹馍,还有几个袋子都没打开,几个人看样子正在吃早饭。看见他们敲门进来,曲直连忙招手,“小秦,小李,你们还没见过白先生吧?白先生可是临海市的名人,消息很灵通,一直以来对我们的工作都给予了很大的帮助。”

    白恕谦虚地摆摆手,“哪里,哪里,应该的。”

    曲直又说:“这是我们‘特事科’最近刚招进来的两位小同志,秦墨池,李野渡,都是很有能力的,以后说不定还有合作的机会,到时候白先生一定要多多照顾哟。”

    白恕和气地冲着他们点点头,“那是一定的。”

    秦墨池和李野渡也跟他打了招呼,李锋招呼他们,“都还没吃早饭吧,过来一起吃。大熊起得早,出去跑步,带回来一堆东西。”

    秦墨池和李野渡坐了下来,各自挑了自己喜欢的吃食。秦墨池能感觉到白恕在不动声色的打量他,单纯审视的目光,让人不大舒服,但也不算讨厌,让秦墨池想起缩在角落里探头探脑研究附近有没有猫的老耗子。

    “‘特事科’的同志们都很年轻,”白恕咬了一口肉夹馍,面带微笑的对曲直说:“年轻人有活力,也有闯劲儿,看着就让人觉得‘特事科’以后的发展不可限量啊。”

    曲直乐呵呵的跟他应道:“哪里,哪里,年轻,经验浅,还需磨练。”

    秦墨池不知道他们这种弯弯绕的说话习惯都是怎么养成的,不过他早上没睡醒,这会儿多少还憋着一点儿起床气,便直截了当地问道:“听说白先生是收集情报的专家?”他听曲直等人都称呼“白先生”,便也学着这么叫。大仙两个字他是叫不出口的,听着就有种很谄媚的感觉。他们找白恕可是公事,用不到那么低声下气。

    似乎是对秦墨池开门见山的说话方式感到意外,白恕微微愣了一下,才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谦虚的说:“都是道上的朋友抬举罢了。其实白某开的是一家中介公司,小买卖而已。”

    还挺客气。秦墨池嘴角微抽,问题是道上的朋友……是哪条道?

    曲直见秦墨池已经拉开话题,便放下筷子,客客气气地问道:“不知道白先生对海先生的情况知道多少?”

    “海云生?”白恕又是一愣,“你们遇上她了?”

    曲直哪里会被他套走消息,笑了笑说:“听说她是你们这一行里的老祖宗。”

    “她啊,”白恕的表情有些纠结,“任性的女人,居无定所,很不好找。我听人说她最喜欢的两个城市,一个是洛阳,另一个就是长安……现在叫西安了。如果你们运气好,或许可以与她相遇。海前辈确实消息灵通,非我等闲人能比。”

    曲直问他,“你见过他?”

    “见过一面,”白恕脸上露出回忆的神色,感慨地说:“那是哪一年来着?就是到处闹军阀的那一年,我在北京城里见过她一面,那时候有个姓袁的闹着要当皇帝,还有个姓蔡的要去日本治喉咙……对,是蔡锷蔡将军,国葬第一人嘛,我记得。还有报纸上传八卦消息,说这姓蔡的跟个唱曲的女人有关系……”

    秦墨池,“……”

    曲直,“……”

    李野渡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只好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见,低下头专心吃饭。

    秦墨池忍不住问他,“这女的叫小凤仙吧,都说是她打掩护,让蔡将军顺利逃出北京城。”

    “那都是野史里瞎说的。”白恕对这种传闻不屑一顾,“蔡将军什么人?怎么会把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卷进这么复杂又危险的政治斗争里去?那个姓袁的也不是简单角色,姓蔡的真要那么做了,不可能瞒过他的眼睛。”

    听着好像有点儿道理。秦墨池还想接着问,被李野渡在下面拽了拽袖子,顿时反应过来自己被白恕的话拉着跑题了。

    曲直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转头问白恕,“海先生当时在北京是做什么?”

    白恕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我遇见她的时候,她正请人吃烤鸭子。我那时候还只是个刚化形不久的小妖,她也不怎么搭理我,只是嘱咐我一句,让我往南边来……后来中原一带果然大乱,反而临海这地界,因为当时还是个人烟稀少的小渔村,安安稳稳的没闹过什么兵祸。”

    到了这会儿,曲直秦墨池等人都意识到白恕是在跟他们绕着话题转圈圈了,原因或许就如他所说,因为当初受了海云生的指点,所以惦记着她的恩德,不想把她的详细情况告诉“特事科”,或者还有其他的原因。秦墨池甚至怀疑这老耗子是在跟他们玩心眼,想要争取到一个更加优渥的价码。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的。

    曲直摆出正经的面孔说:“白先生,不瞒你说,我们前两天遇见了一个自称海云生的女人,但是这女人举止诡异,我们不能确定她是不是真的海先生。如果你与海先生有私交,想来也不愿意有人顶着她的名字在外面招摇撞骗吧?”

    “原来如此。”白恕琢磨了一会儿,表情也变得正经一些了,“我对海先生了解不多,见面也就那么一次。不过我听说她这人怕麻烦,应该不会主动往自己身上招揽什么事儿。”

    他说的并没有什么明确的特征。但最后一条倒是与秦墨池和李野渡的碰面稍稍有些不符,因为从那一夜的情形来看,海云生确实是有意引着他们进去的,而且在他们进去之后还设下了法术,让其他游客找不到“贝园”的入口。

    白恕又说:“我见她的时候,她挽着头发,发髻里别着两支翡翠发簪,成色极好的翡翠,一看就价值不菲。跟她一起吃饭的两个人是当时北京城里有名的大商人,姓什么来着……”他想了想又说:“她喜欢带一串玳瑁的项链,似乎是他们一族里的长辈们留下的骸骨。这些骸骨聚在一起,据说可以沟通阴阳。”

    曲直望向秦墨池,秦墨池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他们所见的海云生可没戴着什么老祖宗的骸骨,当然这种事情也不能算作确凿的证据。项链而已,随时都可以摘下,谁也没规定女人的首饰要一直戴在身上。而且女人们对于首饰一类的东西,似乎都是喜新厌旧的。

    “我听别人说,海云生喜欢住在热闹的地方,喜穿华服,好美食。”白恕一副绞尽脑汁的样子,“明末的时候似乎还出过两本诗集。”

    曲直扶额。白恕虽然零零碎碎说了不少海云生的事情,可惜都无法作为判别的依据。

    秦墨池却有种极强烈的直觉,觉得白恕很可能知道他们所见的女人就是真正的海先生。否则白恕大可以正正经经的将海云生的情况说出来,而不是像这样跟他们翻来覆去的兜圈子。

    这老耗子精到底想干什么呢?

    秦墨池找了个借口拉着李野渡出来了,两个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商量了一会儿,一起去找荣辛。

    荣辛正阿骊房间里,傻乎乎的看着阿骊梳头。好像她梳头的样子是一副旷世名画,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

    秦墨池扶着门框简直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荣辛那副傻样子简直闪瞎眼。

    李野渡在背后推了他一把,阿骊在镜子里瞪了他一眼,“要进来就进来,鬼鬼祟祟的是做什么?”

    秦墨池捂着眼睛在阿骊的另一边坐下,很是诚心地恭维,“娘你真是越来越有气势了。梳个头都老太后似的,旁边还守着一个全心全意等着为你服务的老太监。”

    荣辛,“……”

    “淘气!”阿骊拿手里嵌着螺钿的檀木梳子敲了一下他的手,“这会儿跑来有什么事?”

    秦墨池把刚才跟白恕见面的情形说了,又说了自己的疑心,“这老耗子精到底为什么要跟咱们兜圈子?”

    阿骊轻轻摩挲着手里的梳子,淡淡说道:“活了几百年的人,难免心眼多一些。”

    荣辛不屑的哼了一声,“这老耗子大概是想好好谈谈价码,或者让‘特事科’欠他一个大人情。我去看看。”

    秦墨池连忙跟出去看热闹。

    荣辛一走出阿骊的房间就现了原形,高高昂着头,拖着水桶粗的腰身慢慢滑进了曲直的房间。

    片刻之后,房间里穿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曲直把两张纸推到秦墨池面前,示意他们看白恕交代的情况,“海云生虽然居无定所,但她在西安和洛阳两地居住时间是最长的。她近几年在西安落脚时,都住在小吃街的‘贝园’。你们见到的很有可能是真的海先生。”

    这个推测与秦墨池心里的想法不谋而合。

    “不过海先生是否与主权有什么私交,这一点白恕也不清楚。”曲直疑惑地皱眉,“不过他提供了一条线索,我觉得与咱们正在研究的问题沾点儿边:海云生千年雷劫快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