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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乔知白先行梳洗用餐结束，然后再带着小二进来的时候，这头凌子修早已经重新控制好了自己的情绪。不动声色地将坐在床上的凌子修打量了一遍，见他整个人的精神似乎比之前好了不少，心下稍安。随后将手上的盛着米粥的托盘搁在桌子上，顺手接过了小二手中的脸盆，然后对着小二低声吩咐了一句什么，便挥了挥手，让小二退下去了。
“才兑好的热水，温度刚好，别在床上坐着了，还不快过来洗漱一下。”乔知白朝着凌子修招了招手，笑眯眯地开口。
凌子修抬头看了乔知白一眼，脸上慢慢浮出一个浅浅的笑，赶紧下了床，几步走到乔知白身边，扫了一眼脸盆，又抬头怯怯地看了一眼乔知白。
乔知白伸手拍了拍凌子修的小脑袋，笑骂：“看我干什么？难不成还想让我给你洗脸？”
“没、没有！”凌子修赶紧摇了摇头，伸出手拿过放在脸盆旁的小杯子，先漱了漱口，然后麻溜儿地洗好了脸。
“坐。”乔知白看着已经梳洗好，却又开始站在原地发愣的凌子修，又好气又好笑，冲着他就吐出一个字来。
凌子修立刻乖乖地坐到了木桌旁边的小木椅上，然后继续瞪着自己一双大眼睛，无辜地看着乔知白。
啧啧，这是犯规啊犯规！
“吃饭时间卖什么萌！”乔知白拿起筷子又轻轻地敲了敲凌子修的脑袋。
被突然袭击的凌子修用自己的小手捂着挠头，控诉地望着乔知白，一双大眼睛眨啊眨的，即使不哭，也有那么点泪汪汪的意思。
“吃饭！”乔知白把盛了米粥的白瓷碗朝着凌子修面前推了推，无视凌子修可怜巴巴的样子，直接冷酷无情地命令道。
凌子修没有在意乔知白的“冷酷无情”，顺着他的手，低头看了一眼热腾腾的米粥，好一会儿，又抬头冲着乔知白露出一个浅浅的笑，然后笨拙地拿起筷子，小心翼翼地吃起粥来。
看着凌子修笨拙地样子，乔知白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伸手又摸了摸凌子修的脑袋，端着已经被用过了的洗漱用具，留下一句“你先吃，我待会儿就回来后”，直接开了房门，下了楼。
房间里，凌子修的视线黏在乔知白身后，直到确实看不见他的身影了，这才又低下头，慢慢、慢慢地用餐。但是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上，那一丝完全无法压抑住的笑却不由自主地从嘴角和眼里泄露出来。
乔知白下了楼，将手中的东西交给小二的时候，先前的那个小二也恰好将乔知白吩咐要买的衣服送了过来。
将衣服递给乔知白，小二接过赏钱，伶俐地道了声谢，然后细心地道：“因着客官要的都是成衣，尺寸或许有些不适。若是客官不嫌麻烦，不若亲自去店里量身定制几件衣物？”
说着，又道：“恰好最近的集会里，城里多了许多上好的丝绸布料，便是连最顶级的云锦，我见着也是有的。今儿个已经是集会的最后一天了，客官若是无事，到可以再去集市看看这些布料，便是买回去哄家中的妻子、姊妹，想必也是得当的。”
乔知白一听有上好的布料，立即便想起佳佳那丫头一直倒是挺喜欢那些复古的衣服裙装，心下一顿，便也有了主意。昨日本来就是要给徐淼和佳佳去挑选结婚礼物的，但是最终因为凌子修那小家伙的事而耽搁了下来。今天不如就直接去集市，买一套新嫁娘的嫁衣送去做礼物得了。
又精致又新颖，想必能够出彩。
乔知白越想越满意，朝着小二点了个头，随后又绕到厨房，问着后厨帮工的伙计要了一把汤勺后，这才又赶紧上了楼。
楼上，为了不让米粥洒下来，凌子修这一餐吃得十分辛苦。因为这么多年，别人给的多半是窝窝头和干硬的干粮一类的食物，凌子修其实并没有什么机会使用到筷子。愁眉苦脸地看着面前的米粥，凌子修正纠结着，就看见乔知白拎着一个包裹进了门，然后，轻轻扫了他一眼，随后便径直走了过来，直接将一把汤勺插、进了米粥里。
“不会用筷子也不直说！”乔知白捏着凌子修的鼻子，眯着眼睛道，“看看你那样子，哪里像是在吃饭？便是吃药都要比你的动作爽快得多了。”
凌子修皱了皱鼻子，也不说话，就那么抬着头，可怜巴巴地看着乔知白。
“看着我也没用！”乔知白无奈地发现，自从明白自己不会嫌弃他的眼睛后，凌子修这小家伙就无时无刻不在睁着自己的大眼睛朝他卖萌。
但问题就在于，他还偏偏就真的吃这一套！岂可修！
“以后不会做什么，不愿意做什么，就要直接说出来。说出来了，别人才会知道你的感受，才知道你的难处啊小修。”乔知白声音温柔下来，顺势又刮了刮他的鼻子，“知道了么？”
他们才不会关心我的感受。关心我的，只有你而已。
“嗯，知道了。”凌子修将自己的眼睛弯成可爱的月牙形，乖巧地应着。还带着奶音的童声听起来说不出的懂事伶俐。
伸手握住汤勺的勺柄，挖一勺粥放进嘴里，那一种黏糯清甜的味道在嘴里化开，一点一点地融进了心里。
见凌子修这边没问题了，乔知白拎着包袱就走到了床边，将包袱放在床上顺手解开，只见里面整整齐齐地叠放了四件衣服，数一数，正好两大两小。
乔知白将衣服一一拿起来看了看：虽然是直接买的成衣，但是衣服的做工很精细，而且用料也不错，看得出来还是上得了档次的东西。因为个人偏好的原因，乔知白让小二给自己挑的两件衣服都是不怎么花哨的颜色与样式，但是正好与之相反的却是那两件小的。
乔知白换了一件月白色的长袍，系好盘扣活动了一下周身，感觉了一下，大小什么的都还算是满意。伸手将另一件自己的衣服折得小小的，尝试着装进锦囊里。本以为塞不进去，但没想到的是衣服在自己靠近锦囊的时候主动缩小了数倍，最后倒是顺顺当当地装了进去。
乔知白挑了挑眉梢，颇感兴趣地弯了弯唇角。
又看了一眼床上剩下来的小衣服，乔知白想了想，挑了其中一件分外繁复精致、颜色鲜艳的锦衣拿起来看了看，然后兴冲冲地朝着背对着自己的凌子修喊：“小修，快点吃，吃好了过来试一下新衣服！”
本来就已经快要吃完的凌子修闻言，连忙又加快了吞咽的速度。三下五除二将剩下的米粥吃完，凌子修赶忙跳下小木椅，几乎是小跑着走到乔知白面前：“什、什么？”
乔知白看着凌子修嘴唇上面一层白色的米粥印子，笑得不行地用帕子给他擦了擦。被乔知白嘲笑了的凌子修也微微红了红脸，接过帕子，胡乱地在嘴上抹了好几下。
“新衣服，试试看，合不合身。”将凌子修已经用完的帕子收回来，乔知白顺手就将手里的衣服递了过去。
小二买的东西很齐全，就连小号的亵衣什么的也一并买了回来。
凌子修低头看着那件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衣服，好一会儿不可置信地问：“这是给我的？”
乔知白笑眯眯地点头，眼见着凌子修想要推脱，连忙道：“你现在不都已经是我认下的弟弟了么？不过一件衣服，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你推脱什么？”
凌子修咬了咬唇，还想说什么，就感觉脑袋被人一拍：“好了，别在这里跟我撒娇了，快，拿过去试试。”
凌子修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接过衣服，鼓足勇气对着乔知白道：“我以后会努力赚钱，我也要给哥哥买很多很多东西，我也要养哥哥！”说完，像是害羞了一样，雪白的小脸“刷”地一下子变得通红。但那双不肯有丝毫闪躲，直勾勾地看向乔知白的双眼睛，却坚定得不像一个纯真无知的孩子。
纵使知道自己肯定是等不到这个孩子来“报答”自己了，乔知白却还是不能不为他的话而感动。这么一个懂得感恩的孩子，可真是不多见了。不知道以后会被谁家有福气的姑娘给嫁了去啊。
“好。哥哥等着。”乔知白笑眯眯地应了一声，心下却坚定着想着：这么个得人疼的孩子，必须得在他走之前帮他找个好去处才行啊。
凌子修点了点头，缩到一边准备换衣。但一转头，看见乔知白依旧笑眯眯地盯着自己，立即僵住了动作，结结巴巴地道：“你、你转过头去，不要看。”
乔知白奇异地看着突然害羞了的凌子修，戏谑道：“昨儿个晚上为了上药，你全身那儿是我没看过看的？哦，对了，还有今儿个一大早的时候。怎么的，现在倒是不能看了？”
凌子修闻言，脸更红：“转、转过去！”
乔知白还是“我自岿然不动”。
凌子修一双大眼睛瞪着他，泪花包在眼里，眨啊眨啊地，就是不掉下来，看上去直戳人萌点。
乔知白再一次战败。双手举起做了个投降的动作，慢悠悠地转过身去：哎，自家的孩子这么害羞、这么萌，真是一件让人忧伤的事。
凌子修见着乔知白果然因为自己的任性而再一次无条件地妥协，好半天，微微垂了垂双睫，然后，双手捧着手里精致得要命的衣服，轻轻、轻轻地弯着嘴角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