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沉闇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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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六章

    之后迟迟他们无论去哪里,身后总跟着一个叶梧。刚开始的时候他还不愿意跟迟迟他们走得太近,但时间久了,又或许是架不住沈清扬的热情,便也不那么疏离了。大概是因为那一碗面给他带来了母亲般的味道,之后琉璃虽然时常拿话刺他,叶梧也从未放在心上过,反而经常帮助她。时间久了,琉璃自己也不好意思了。

    迟迟他们一行人一路向南,渐入江南地界,沈清扬想要去看河道,对这些事情也留意起来。迟迟跟在他身边,虽然看不懂,但看他如此专注入神,也觉得开心。他们两个人,一个天真烂漫,一个赤子之心,出来这一趟两人感情日渐融洽,虽然迟迟心中还未放下纪无咎,但是面对沈清扬,已经不再是先前的心情了。

    这样的转变,看在不同的人眼中,自然又是不同的心情。

    而宫中,快到六月间的时候,姜素素的肚子终于传来喜讯。李湛欣喜若狂,当即就赏了宫人不少银钱。可是在纪无咎看来,却又是另外一番境况了。

    姜赋淳等这一天不知道等了多久。他跟李湛如今是水火不容,眼看着李湛尚未手握大权,又传出子嗣消息,姜赋淳难免不会生出挟幼主霸天下的心思。之前纪无咎不让姜素素怀上孩子,便是想要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只是如今看来,没起到作用。

    姜素素已经有了孩子,虽说宫中子嗣能够平安诞下的本来就少,但李湛从知道这个消息开始便将姜素素的宜兰宫守得水泼不进,他想要做手脚都没办法。况且,纪无咎虽然鬼神不惧,但总觉得这样戕害尚未出生的孩子,还是过于残忍,他也不愿意去做。只希望,能够在姜赋淳动手之前,先把他的势力一一瓦解,也免得将来再生事端。

    也不知道是不是天不佑人,姜素素怀孕的消息传出来的第二天,南方就传来谍报,说是之前那群被打散的农民又纠结了起来,声势比之前更为浩大。李湛正在兴头上被人陡然这么浇下一盆冷水,饶是他性格温和,也怒不可遏,当即命令纪无咎南下督查,誓要将匪患剿灭。

    圣旨在身,纪无咎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没办法抗旨不尊,值得将宫中的事情交代给了春寿之后,自己一个人,南下剿匪去了。

    *************************我是场景转换到迟迟身上的分割线******************

    江南六月,日渐炎热。往年这个时候,迟迟都跟着宫里的人一起去了避暑山庄。饶是前些年不受宠的时候,她的甘露殿里放满了冰块。

    琉璃刚刚把临水的窗户放下来,迟迟就赶紧叫住她,“拉上来拉上来。”外面有风,虽然阳光刺眼,但总好过这屋里的闷热。

    琉璃转过头来,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殿下,外面的蝉可叫得厉害呢,你不怕等下睡不着?”

    迟迟在床上翻了个身,懒懒说道,“叫就叫吧,总好过热。”刚刚翻身,身上又起了一层薄薄的汗。她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沈清扬的声音在外面响了起来,“迟迟,我给你带了好东西。”

    听他说得高兴,迟迟也提起些兴趣来,连忙翻身从床上下来,走到门口拉开门,就看到沈清扬热红了一张脸,手里端着一碗红糖水,里面飘着鱼卵一样的东西。她没见过那是什么,但看到沈清扬热成这个样子,连忙把他迎进来,让他坐下,又顺手拿了旁边一把绡扇给他扇了起来。边扇边问道,“这是什么?”

    沈清扬献宝一样把那碗红糖水捧到她面前,“是凉虾。”他放到迟迟面前,“这原本是蜀中一带的小吃,夏日用来消暑最好不过了。没想到这里居然有,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老板就是从蜀地过来的。”

    看他热成那个样子,迟迟就知道是他自己下去买的,没有第一时间拿起来吃,反倒是问他,“你怎么不叫个人下去买?”琉璃在一旁接口道,“若松这小子是皮痒了不是?竟让公子跑路,他一个人偷懒躲闲。”

    沈清扬不在意地笑了笑,说道,“天气热,他小孩子家也难得跑一趟,我多走两步,没关系的。”迟迟知道他一向心软,又看他一双眼睛好像嵌了星星一样,闪闪发亮。在他的注视下,迟迟拿了小勺子舀了一勺放进嘴里,冰冰凉凉的,果然解暑。她看向沈清扬,问道,“你吃过了没有?”

    沈清扬一愣,随即笑道,“我一次不好端两个......”说完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

    这就是没有了。迟迟朝琉璃招手,对她吩咐道,“你去跟店小二说,叫他把卖凉虾的老板叫过来,给我们一人现做两碗。”沈清扬一愣,大概是没想到还能这样,琉璃却已经看穿他的心思,促狭一笑,转身出去了。

    等到琉璃不在了,他还在这边懊恼。迟迟觉得他那副样子可笑又可爱,拿了旁边另一只勺子递到他手里,看了一眼面前的凉虾,“你也吃。”

    沈清扬脸色一红,连忙摆手道,“不不不,我还是等下,等他们一起吧。”迟迟知道他这又是害羞了,便也不再管他,自己埋头,喜滋滋地吃了起来。

    这小东西冰冰凉凉,果然消暑。她在楼上刚好一碗吃完,琉璃就带着一个食盒上来了,里面用白瓷碗整整齐齐地放了四碗凉虾。白玉般透亮的小团子在里面上下沉浮,看上去竟真的像虾子一般。迟迟刚才吃了一碗,暑气消下去大半,如今他们又是正在路上,她不敢贪凉,害怕生了病劳烦沈清扬,看了一眼之后便放下了。

    她不吃,就多出来一碗,琉璃也是姑娘,不敢多吃,沈清扬不愿意贪嘴。若松倒是愿意,但他一个小孩子,脾胃本就虚弱,琉璃生怕他吃坏了肚子,他就是要也不许。迟迟在旁边见她犯难许久,终于忍不住出言点醒她,“你忘了还有一个人呢。”

    沈清扬闻言,连忙抬起头来,“对啊,琉璃你忘了还有叶大侠呢。”

    琉璃一抬头,就看到迟迟促狭的目光,她脸上一红,嗔道,“殿下,你真是太讨厌了。”话音未落便扭头带着那碗凉虾离开了迟迟这里。迟迟在后面看着她,笑道,“我好心好意请你们吃东西,居然还说我讨厌,琉璃你真是不识好人心。”

    话传得远远的,直到琉璃进了叶梧的房间脸上都还忍不住带着笑容。她端着那碗凉虾走到叶梧面前,正要跟他说话,却不期然看见他的眼中也带着几分笑意,当下脸就垮了下来,问道,“你笑什么?”

    笑什么?他是习武之人,刚才迟迟跟琉璃说的话,他在隔壁房间可听得一清二楚。不过当着琉璃可不能这么说,再提恐怕她又要恼了。他赶紧摇了摇头,以示清白。琉璃也不管他,将那碗快化了的凉虾放到他面前,说道,“今天小姐请客,让我给你送一份过来。”又想起之前他都拒绝跟他们一起,像是怕掉面子一样连忙说道,“你要是不喜欢,我就端走了。”说着手就放在了那个碗上面,像是他一点头,就要立刻端着碗离开。

    谁知道她的手刚刚放上去,叶梧就把那碗凉虾端了起来,琉璃心中甚喜,脸上却偏偏要做出一副严肃的样子。她轻咳了一声,正色道,“那我等你吃完再来收碗。”说完便抱着托盘要离开,谁知道刚刚转身,叶梧就在背后叫住了她,“等等。”

    琉璃转头,大概是没有想到这样一个人居然会叫住自己。他被琉璃看得有些不在,哪怕是隔着那一把大胡子,也能看出他的窘迫。琉璃这下反倒不严肃了,忍不住笑了出来,朝他问道,“究竟什么事呢?”声音娇娇软软的,竟带了几分撒娇的味道。

    叶梧避开她的眼睛,讷讷道,“不知道姑娘何时有空?是否方便再为我下一碗面。”

    下面?琉璃还当他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求自己,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简单的事情。她睁大了眼睛,有些不信,“只是一碗面吗?”

    叶梧猛地点了点头,像是怕她不答应,“只是一碗面,和那天晚上姑娘端出来的那碗一样就行。”

    原来是这么简单啊......琉璃原想问他为什么只要这一碗面,可是想想又觉得自己跟他本来就不熟悉,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只是点头道,“好,等什么时候我空闲了,给你做一碗。”

    叶梧朝她郑重地抱了抱拳,一双鹰眼中满是诚恳,“多谢。”他一下这么严肃,琉璃反倒不习惯起来了,像是要赶走这种尴尬一样,琉璃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说道,“不用了。”见他已经将那碗凉虾喝完,琉璃把碗收进食盒里,端了出去。

    回到迟迟的房间里,她和沈清扬正坐在桌子前面说话,不知道沈清扬又说了什么,逗得迟迟仰头大笑了起来。出了京城之后,迟迟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琉璃见她高兴,自己嘴角也露出些许笑容来。

    不知为何,脑子里又突然冒出那日迟迟跟她说,要让她风光出嫁的话来。如果......有一天迟迟能够找到她真正的幸福,能够有人陪着她,或许自己......也可以去寻找自己的幸福呢。

    迟迟他们现在在的地方,是江南的一处小城,烟水缭绕间,月色朦胧而温柔。一行人在这里休养了两天,便又上了路。眼下正值江南的梅雨时节,这一日他们刚刚走了半日的路程,天上就下起了瓢泼大雨。眼看着前路泥泞难行,沈清扬索性让迟迟她们下车,走路过去在附近找一户人家,暂时休整。

    他们走的是管道,走了没多远就找到一处村庄,沈清扬带着迟迟他们走过去,可是越到后面,越是心惊——偌大的村子,里面空空荡荡,不仅没有一个人,甚至连鸡都没有一只。墙上还挂着刚刚贴上去的窗花,甚至还有人门口贴着偌大的喜字,看上去并不像是废弃的地方,可是他们四处找了许久,硬是没有看到一个活着的人或者动物。

    迟迟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心里发毛。这几个人当中,只有叶梧有江湖经验,他守在迟迟身边,看着他们冲进一个又一个的屋子里去找人,却每次都无功而返,脸色也渐渐郑重起来。

    几个人忙了半天,可依然还是什么都没有找到,若松小孩子性格,面上不由得有些害怕,下意识地抓紧了沈清扬的袖子,颤声道,“少爷,我们出去吧,这里好恐怖。”可是出去,去哪儿?这里茫茫一片,外面又下着瓢泼大雨,他们这几个人当中,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一个半大孩子,还有两个弱质女流,真要出去,往哪儿去?

    可是留在这里,这一看就不对劲,真的可以吗?沈清扬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下意识地望向叶梧。这个时候,他自然而然地就成了几个人中的主心骨,他沉默片刻,说道,“离开这里。”能够将这么大个村子的人在顷刻之间杀得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痕迹,不管是不是冲着他们来的,这个麻烦都不好惹。

    可是他话音刚落,迟迟就听见他一声低喝,“谁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