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妾心荡

渲色芳华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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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淳于烟的居处草木葱茏,最为别出心裁之处便是用竹篾围成的篱笆园,攀以勤娘子,枝叶茂盛,错落有致。园中植湘妃竹,另有一清潭,荷叶于其中田田而立,别有一番纯粹、自然的风致。

    萧嫣还未走近,便听见园中一少女的声音颇有些担忧道:“三郎,阿姊的病如何了?昨夜我看着心悸愈发严重了许多,阿姊一整夜都没睡好。”

    “不碍的,许是昨日受了惊,休养些时日就好。”是王珩的声音。

    萧嫣听见他的声音,脚下的步子不禁快了些,俄而听得他又开口道:“阿烟,你的病症不宜忧思多虑,须得放宽心来,凡事想开些,自然多有益处。”

    “我自己自是省得,日后会注意一二。”另一个女子的声音虚弱地应道。

    此刻萧嫣已经绕过园中垂拱门,踏进正房庭院。

    王珩正和两个少女坐在园中紫藤花架下的石凳上,听见响动,转过头来便见着了萧嫣,有些吃惊,随即站起身道:“阿嫣。”

    萧嫣冷冷一笑,道:“你的阿烟还真多。”她的目光略过淳于染那张娇媚的脸,听说她嫁与大兄之前便有一位心上人,此人莫不是王珩,这样一想,心中更不是滋味,愈发忍不住道:“你的卿卿怕是更多。”

    王珩不由苦笑道:“实非你所想那样。”

    淳于染心慕王珩,但从未戳破,如今被萧嫣这般直接道破,登时恼羞成怒,娇叱道:“你是何人,敢如此说话?”又责问管家道:“刘伯,你怎么把什么人都带进府中。”

    管家刘伯忙开口道:“二娘子,这位是素华公主,丞相府的女郎。”

    淳于染脸色兀地一变,但也放不下姿态朝萧嫣道歉,只得呐呐地不再说话。

    倒是她一旁的淳于烟出来打了个圆场,声音低柔徐缓,和颜悦色,“我家幼妹少不经事,公主莫怪。”

    不同于王珩和淳于染坐在石凳上,淳于烟是躺在一张藤椅上,身上还披着一件白色披风,面色看上去有些苍白,说罢还想要支起身子给萧嫣赔礼。

    萧嫣忙开口阻止她,“烟姐姐不必如此,我没有怪责的意思。”

    淳于烟微微笑道:“如此,那我便谢过公主了。”

    萧嫣也回了个笑,道:“其实,今日我来,是有一事想与烟姐姐相谈。”

    淳于烟没想到她是来寻自己的,萧嫣和她素未谋面……可转而又想起萧嫣的身份,心里忽然变明白了些什么,面色不禁微微发红,可也有些尴尬地不敢开口。

    萧嫣瞧她这样,心知她已然明白了自己为何来寻她,便道:“烟姐姐,我们借一步说话。”

    淳于烟点点头,缓缓站起身。

    萧嫣颇有些警告意味地看了王珩一眼,这才同淳于烟进了房中。

    淳于烟的闺房便如她的人一般,布置得极为雅致清丽,不见一丝半毫的庸俗奢靡。

    萧嫣和她一同在席上坐下,萧嫣便笑道:“其实阿嫣今日来,是为我的大兄而来,想来烟姐姐适才也猜到了。”

    淳于烟有些不好意思,可还是微微点了点头,好半晌才道:“我……昨日他在歹人手里救下我,我还没来得及和他道声谢,后来遣人询了他的名姓,才知原来是萧府的郎君。”

    萧嫣听她这般说,便狭促地一笑,道:“所以,你便想要约他出来当面道谢,是也不是?”

    “我并没有旁的意思。”淳于烟红着脸,声音低了下去,“我只是想、想谢谢他。”

    萧嫣叹了口气,似是极为扼腕道:“原来烟姐姐没有别的意思,哎,可怜我那位大兄,自从昨日后,一颗心便不知丢在了哪里,真真是襄王有意神女无心,可怜可叹。回去之后,我只得让他断了这念头才好。”

    “嗳。”淳于烟忙道:“我……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萧嫣笑呵呵道:“不是这个意思,便是有意思了。”

    淳于烟呐呐道:“昨日我蒙着面纱,他与我连话也没说上半句,他真会喜欢我么?”

    “话没说上,可便就抱上了这不是更好?”萧嫣掩唇嗤嗤一笑。

    淳于烟面色一下子涨得通红,“他连这个都同你说了?”

    萧嫣笑呵呵道:“这一段,怕是都要写进话本子里,叫坊间的说书先生取来说上一说了。你不信遣人去玉珍阁那边打听一下,谁不知道昨日也不知是谁家的美丽女郎,跌入了我大兄的怀中。”

    前世,却真有人将这一段故事写进话本子里,不过里面的女主角是淳于染罢了。

    淳于烟羞怯道:“这,这如何是好?”

    “事已至此,那烟姐姐不如做个思量。”萧嫣盈盈笑道:“我大兄一直以来都顺遂的很,可如今就缺了个美娇娘。烟姐姐若是有意,不若写一封信,约我大兄出来见见。”

    淳于烟皱眉思量了一会,这才点了点头,起身去案前寻了张薛涛签写了起来。

    萧嫣瞧她在落款之处便知写了淳于二字,不由道:“烟姐姐不若将这烟字提上,若是大兄以为是府上而娘子,或者其他人,倒是不好了。”

    淳于烟略略一想,随后提笔在“淳于”两字后面,描了一个“烟”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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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淳于府上出来,萧嫣令粉团儿同御夫先回去,回去之后将信交给萧綦,自己则央着王珩让他带她在集上逛逛。

    王府与淳于府上隔得近,王珩没待随从也没乘车驾,待粉团儿一走,眼下也只剩下他俩。

    如今已将要入夏,午后的日头已经很烈了。王珩问刘伯要了把油纸伞,为萧嫣遮阳。

    萧嫣瞧他带着幕离还撑着把伞的样子着实有些别扭,于是说:“伞还是给我罢。”

    王珩倒也不推辞,将伞递与她。

    两个人沉默地走了一段路,直到走到走到涪陵河边,萧嫣在河岸边的柳枝下驻足,回首瞧着王珩道:“你怎么会认识淳于家的姐妹。”

    王珩道:“王家与淳于家也算是世交,我认识她们很奇怪么?”

    “是不奇怪。”萧嫣极为认真地看着他道:“可是我讨厌你喊别人阿嫣,就算是烟姐姐也不行。”

    王珩笑得无奈,“那我总不能见了面也不喊她。”

    萧嫣瘪了瘪嘴,哼了一声,说:“算了,既然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日后你喊我一声肆肆,如何?”

    “肆肆?”王珩笑将起来,“那不是你的闺名。这名字除了你的父母兄长,日后的夫婿,怎可随便与人道来。”

    “那又如何?看样子,你这不是早已经知道了么?”萧嫣嘻嘻一笑,目光盈盈地望着他,似有所盼,“你就在私底下喊我也不行么?”

    王珩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颇有些无力地笑道:“那时知道也是无心,你周岁宴时,还未取过大名,我也只是听得你几位兄长这般唤你。”

    萧嫣见他不允,索性拿出女孩子的骄横来,跺着脚道:“反正,我就让你喊我肆肆,王珩,这是懿旨。”

    这还是她第一次指名道姓地喊他的名字。

    王珩心中又是无奈又是好笑,可想到像萧嫣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最是顽劣骄横的时候,心底终究是软了几分,不忍再拒绝。他轻轻一笑,一拂衣袖蹲下身来,凝着她道:“公主既然都下了懿旨,微臣只好遵命了。”

    萧嫣闻言,也忍不住冲他甜甜一笑,正准备开口赞他一句识趣,身后的一条深巷中便突然冲出一个女子来,一下子扑倒在两人脚下,一双手紧紧攥着王珩的衣角,泣不成声地苦求道:“救救我……救救我。”

    她的一双细嫩的手上戴着斑驳的细小伤口,像是跌倒后的划伤,斑驳不堪,血珠子混着尘土,这一下将王珩雪白的长袍也给弄污了。

    萧嫣瞧着她似乎连站起来的气力也没有,梨花带雨的模样,而刚才那一扑就似已经脱了力一般。她心下一紧,也顾不得思虑其他,同王珩一起将人给搀扶起来。

    等这女子缓过一口气来,萧嫣这才道:“这位阿姊,你可还好?”

    她话音还未落,那条巷子里又奔出几个人来,个个皆是人高马大,生得一脸凶相。

    领头的一个秃头男子左右张望了一下,瞧见被萧嫣扶住的女子,突然咧出一个冷笑来,朝身后的手下挥了挥手,狞笑道:“去把那臭娘们给我抓过来。”

    他身后的两个壮汉闻言,点了一下头,大步朝着萧嫣他们走了过去。

    萧嫣明显感觉到手里扶着的女子的身子微微颤抖,下意识地往后缩去,似是极为害怕。

    她和王珩适才从淳于府出来并未走的太远,这一带住着的都是上都有名的名门望族,面前这些个大汉衣着也并不普通,想来是哪个高门府第的护卫。

    只是他们在天子脚下,居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如此欺凌一个弱女子,简直无法无天。

    萧嫣瞧着那两个壮汉迫近,便上前一步挡在身后的女子面前,冷声道:“且慢,你们是何人,要抓这位女郎去哪?”

    那两个大汉停下了脚步,互视一眼,随即朗声笑了起来。其中一人冷冷地笑着,趾高气扬道:“呦呵,现在一个小姑子也敢管起大爷的事来了,你可知我们是谁?识趣的,就给我们让开。”

    萧嫣也笑了笑,声音更冷几分,徐徐道:“说来也巧,我还确然不知你们是谁?”

    那汉子被她这话一噎,楞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勃然大怒,骂道:“连我们国舅府的事也敢管,真活得不耐烦了。”

    说罢,作势就要上来对萧嫣动手。

    萧嫣却似根本就不怕他,目光略过面前的众人,微微笑道:“国舅府?呵,也不知是宫中那位后妃的兄弟,如此无状。你们可知我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