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越来越浑

萌吧啦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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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这不是去送子观音殿的路。”听见一声老鸹叫,邬箫语哆嗦了一下,闻着前面纸张燃烧后的干燥焦味,心里打起鼓来。

    “哼。”凌雅峥哼笑一声,秦舒会去送子观音殿?实在是天方夜谭,看来,是有人收买了弗如庵里的小尼姑,是谁呢?

    “小姐?”邬箫语着急地喊了一声,被梨梦拉住后,偷偷地撇嘴。

    凌雅峥瞥她一眼,眼前晃过今儿个一直盯梢的粉色身影,且据今日见闻,凌尤胜前来责问她怂恿凌古氏对谢莞颜用刑的事就是穆老姨娘设计出来的,“梨梦,找个小尼姑,叫她跟七小姐说,三小姐在送子观音殿里等着她呢。”

    “三小姐?”梨梦稍稍诧异了一下,原来凌雅娴跟凌雅文十分要好?忙慌答应着就去了。

    凌雅峥依旧带着邬箫语向停放着谢莞颜的小院去。

    “小姐,那不干净。”邬箫语软软糯糯地喊了一声,离着那院子越近,心跳得越是厉害。

    “走吧,姓谢的一辈子,最干净的就是这会子了。”凌雅峥直直地走进那偏僻的院落,隔着老远就听见凌尤胜的啜泣声,待进去了,便见简陋寒酸的屋子里凌尤胜满脸泪痕地坐在火盆边。

    凌尤胜瞅见凌雅峥,抬起头来,叹道:“嵘儿没露过面,峥儿是来给她上香的吗?”

    “不是。”凌雅峥说着,蹲在火盆边,扯了一把黄纸丢进火盆中,“那药方……是不是给母亲吃的?”

    凌尤胜吓了一跳,搁在火盆边的手一时来不及拿开,烫出一串水泡,睁大眼睛说道:“谁跟你说的?不过是瞧着你母亲没了,木已成舟,才将嵘儿换来的。”说完,狠狠地盯了畏首畏尾的邬箫语一眼。

    “没人这样说,但人人都是这样暗示我的。”

    “这人人是谁?”凌尤胜睁大眼睛。

    凌雅峥苦笑道:“没了母亲,只剩下父亲了——父亲千万别像其他人说得那样才好。”

    “其他人是谁?马塞鸿?程九一?”凌尤胜想起今儿个跟马塞鸿讨要药方不成,眼皮子乱跳起来。

    “……人家说,那方子剂量古怪,兴许去城里药铺打听打听,就打听出来了。”凌雅峥讳莫如深地抬头,见凌尤胜做贼心虚,越发要吓唬吓唬他,“当真不是母亲?”

    “……不是。”凌尤胜生恐凌雅峥问出究竟是写给谁的,屏气地看她。

    “是也好,不是也罢。父亲千万保重,别叫人当真查出来,不然,我们兄妹四个全完了。”凌雅峥恳切地望着凌尤胜,抓起一把黄纸撒在火盆中。

    盆中的火忽然窜了起来,凌尤胜忙向后退去,闻到些许焦糊味,就向自己眉毛上摸去,听见纷至沓来的脚步声,忙转头去看,觑见马塞鸿带着人又抬了一人进来,疑惑地问:“这是谁?”

    “跌下山崖的小尼姑。”马塞鸿指点着人将那奄奄一息的小尼姑停在谢莞颜身边。

    凌尤胜腾地站起身来,怒道:“不可,这是莞颜的灵堂,岂能叫个小尼姑抢了她的香火?”

    马塞鸿不耐烦地说道:“凌三老爷再纠缠不清,马某就要怀疑,是凌三老爷贼喊捉贼了。”

    凌尤胜气息一滞,又虚张声势地问:“程九一呢?”

    “已经问明白,程大人没有嫌疑,如今程大人也留在庵里保护两位公子呢。”马塞鸿指点人将小尼姑放下,觑见两粒碎银子从小尼姑身上落下滚在地上,伸手捡了起来,掂了掂,足有二两重,笑道:“这佛门清净地,怕也不干净。”

    凌雅峥给那小尼姑上了香,随后请教道:“不知秦家两位公子为何留下?”

    马塞鸿深深地看了凌尤胜一眼,“为那药方。”

    凌尤胜倒抽了一口气,双眼涨红地盯着马塞鸿,这不知死活的,还不肯善罢甘休了?

    “找到弄死三贞的腰带了。”忽然一个官差进来通禀。

    “腰带?”马塞鸿走到谢莞颜身边,掀开她身上的被子,向她脖颈上赤棱棱的印子看去,那一节一节一棱一棱的,不像是腰带。有人故布疑云?“走,去瞧瞧!”

    “……走。”凌尤胜巴望着自己抢先抓了凶手抢先将他灭口,忙拖着腿追过去。

    凌雅峥疑惑地琢磨着谁在替凌韶吾遮掩,就也紧跟着过去;邬箫语怯怯地不敢看灵堂,忙跟上去。

    “伤筋动骨一百天,三老爷这样奔波,怕这腿脚好不得了。”马塞鸿脚下不停,瞅着跛脚疾走的凌尤胜调笑了一声。

    凌尤胜怅惘地说:“莞颜没了,我的心跟着死了,还在乎这副身躯?”待见一道朱门近在眼前,忙推开前面马塞鸿先一步挤进去。

    无耻之极,凌雅峥瞅了凌尤胜一眼,抬脚跨过高高的门槛,嗅着空中燃烧的香油味,向前望去,望见少年老成的秦征穿着一身黑衫背着手对着一根柱子站着,心里连说万幸时,又不由地狐疑秦征一个男儿无端端来松子观音跟前,再三琢磨,猜着是为女人来的。

    马塞鸿也吃了一惊,扬声问:“大公子一人在此?”

    凌尤胜也忙向那柱子后看去,觑见在殿内香烛光芒中,一截裙带从柱子后飘了出来。

    私会佳人?已经在心里将秦征看成自家女婿的凌尤胜眼皮子一跳,试探地问:“是莫家姑娘吗?”

    朱红柱子后的裙带一颤,随即凌雅文满脸涨红地站了出来,噙着泪向还穿着官袍的马塞鸿望去。

    “雅文?”凌尤胜惊诧地轻呼,不是要跟马家定亲吗?

    “七小姐?”马塞鸿一怔,心下恼恨起来,凌咏年究竟想将个什么样的孙女塞进他们马家?

    “马家哥哥……”凌雅文颤声地喊。

    “还是先找那根腰带吧。”凌雅峥提醒说。

    “腰带在哪?”马塞鸿咬牙切齿地盯着凌雅文,听见一声“腰带在后殿”,挥手道:“看住送子观音殿,未免人多手杂,不许人随意进出。”

    “是。”

    马塞鸿将目光从凌雅文身上移开,抬脚向后殿去;凌尤胜一踅,又抢在马塞鸿并一队官差前头进了后殿。

    望着一堆二十余人背影,秦征额头流下一滴冷汗。

    凌雅文手脚瘫软地靠在柱子上,微微张着嘴用力呼吸,六神无主之下就要向外去。

    “七小姐稍后,马大人吩咐,不许人随意进出。”一个官差站在台阶下出手阻拦。

    凌雅文眼睛一眨,眼泪滑落下来,勉强地笑道:“时辰不早了,若不回去,怕祖母、老姨奶奶会挂心。”

    “……七姐姐一个人来的?可带了什么人没有?”凌雅峥听着后殿上嘈杂的动静,目光向前殿内梭巡,瞥见佛像宝座下金黄桌布上的垂缨轻轻地颤,便了然地一笑。

    凌雅文满心里想着如何向马塞鸿解释清楚,吞吞吐吐地说:“本跟人结伴过来,谁知,半路上走散了……”

    凌雅峥不由地打断她的话,“七姐姐仔细想一想,当真没带人来?”

    凌雅文愣住,不解凌雅峥为何追问这事。

    秦征听着踏踏的脚步声,眼瞧着就有人要去搜查前殿,背着手眯着眼望着凌雅文,“七小姐忘了,你是带着个尼姑过来的。”

    尼姑?凌雅文一头雾水地僵硬地站着,她过来时,殿内不是只有秦征一个吗?

    “七小姐,你跟大公子说完话了?”一道空灵的声音传来,殿内忽然走出来一个虽光着头,但容貌俏丽的小尼姑,且兴许是被弗如庵的佛香熏陶,这小尼姑身上另有一番不食人间烟火之气。

    “茅庐见过八小姐。”年方二八的小尼姑茅庐笑盈盈地看着凌雅峥。

    凌雅峥上前两步,伸手将她头顶蛛丝摘下,果然方才茅庐是躲在宝座前的供桌下的——这么快就遇上秦大公子的后院能人,真是荣幸。

    凌雅文后背紧紧地抵着柱子,震惊之下,忙去看秦征……虽年少却仰通天文、俯知地理、中晓人文的秦大公子,看似不近女色的日后的储君,竟然做出私会小尼姑这样的荒唐事……

    “你有异议?”秦征背着手,不由地高看了凌雅峥一眼,瞥见茅庐从殿里出来未惊动旁人,轻描淡写地对凌雅峥说:“多谢。”

    凌雅峥含笑道:“公子太客气了。”

    凌雅文震惊之后,竭力冷静下来,满心盘算着跟穆老姨娘商议后再想法子,嗫嚅道:“雅文没有异议。”待见那小尼姑前来搀扶她,虽恨不得用力将她推开,也尽力从容地由着她,听见急促的衣衫悉索声传来,忙去寻找马塞鸿的身影,望见马塞鸿带着凌尤胜等过来,忙遮遮掩掩地去看马塞鸿脸色。

    “可找到了什么证据?”秦征问。

    马塞鸿挑着一根染血的腰带过来,笑道:“凶手没找到,但帮凶似乎有眉目了。”

    “哦?”秦征淡淡地看着腰带,“别吓到女儿家,可否先请两位凌小姐回去。”

    “可以。”马塞鸿挑着腰带嗅了一嗅,又将腰带挑到秦征面前。

    “香油?”秦征闻了一下,一蹙眉,“庵主呢?将庵堂里掌管香油的、每日往油灯里添香油的,统统叫来。”眼睛一瞥,催促凌雅文速速带着茅庐出去。

    马塞鸿说道:“就依着大公子的话办。”

    “马家哥哥……”凌雅文急着辩解。

    马塞鸿瞅着被个小尼姑搀扶尚且站不稳当的凌雅文,嗤笑一声,“七小姐,本官还要去查案,不奉陪了。”将挑在刀鞘上的腰带交给小厮,一拱手,便请秦征随他一同去问话。

    凌雅峥觑了一眼凌尤胜,便随着被茅庐挟持着的凌雅文一同向外去,走出一截路,待听不见送子观音殿里的动静,茅庐撒开搀扶凌雅文的手,深深地又对凌雅峥一拜,“多谢八小姐相助。”

    “日后倘若我有事,还请你也拔刀相助才是。”凌雅峥说道。

    “一定。”茅庐依着俗礼行了个万福,便脚步匆匆地先跑进黑暗里头。

    凌雅文扶着墙壁,惊疑不定下对上凌雅峥的眼睛,“是谁害我?”

    “你猜?”凌雅峥轻笑一声。

    邬箫语拍着胸口长出一口气,这会子才醒过神一般地说:“亏得小姐机灵,不然小姐就……”

    凌雅峥嘘了一声,对邬箫语说,“走吧。”便带着她向禅院去。

    是她!凌雅文目龇俱裂地看着凌雅峥主仆,待见一个老尼姑提着灯笼过来,忙向外跑进,一路跌跌撞撞地进了禅院闯进西厢里,立时脸色惨白地扑倒在正念经的穆老姨娘身下。

    “怎么了这是?”穆老姨娘睁开眼睛,忙慌地问。

    屋子里,穆老姨娘的侄媳妇穆霖家的吓了一跳,忙退出去把守门户。

    “祖母,”凌雅文一时忘了啼哭,恨意满满地瞪着东厢,“马家哥哥瞧见我偷偷跟秦大公子相见……我又撞破秦大公子私会小尼姑的事,不能辩解……”

    “什么?”穆老姨娘一用力,扯断了手上佛珠,一地珠子欢跳着滚满了一屋。

    “祖母,该怎么办?如今孙女是百口莫辩了,这都是凌雅峥害得!”凌雅文咬牙切齿地恨道。

    穆老姨娘眼皮子跳个不停,“给你传话的,是谁?”

    “是净尘的弟子。”

    “净尘的弟子?”穆老姨娘狐疑地盯着房中烛火看,难道,净尘吃了雄心豹子胆跟凌古氏一个鼻子里通气了?“穆霖家的,立时去找净尘,且问问她,她的弟子为什么吃里扒外!告诉她一声,咱们姓穆的,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穆老姨娘抚摸着凌雅文的后脑,着急地想着只怕跟马家的亲事不成,还要结仇了。

    “是。”穆霖家的在门外应着,偷偷地瞧了一眼东厢就忙慌提了灯笼去找净尘,一路上也没遇上个人问话,就径直向净尘的院子走去,冷不丁地听见一声野猫叫,吓得后背上一凉不管不顾地向前跑,砰地一声,重重地撞在一个人身上,几乎吓掉了半条命。

    “你是,穆霖家的?”被撞了的空明不敢哼一声地忙爬起身来。

    “原来是空明师太,吓了我一跳。”穆霖家的拍了拍胸口,瞅见地上落着个册子,就弯腰捡起来,闻到上面油腻的香油味,不由地嫌弃地翘起手指只用两根手指捏着。

    “穆嫂子……”空明光秃秃的头顶毛孔竖了起来,伸手就要去抢。

    穆霖家的拿着灯笼挡开空明,笑嘻嘻地说:“这是香油册子?叫我瞧瞧,我家那位小气巴巴的老姨娘每月给庵里送多少香油多少香油钱。”背过身去,就拿手翻看起来。

    “看不得,看不得。”空明跳着去抢。

    穆霖家的转着身子去瞧,忽然叫了一声,嘟嚷说:“你们也太贪心了一些,香油钱收着花着,香油也要扣着!长安伯府送了一百斤香油来,你们只肯替长安伯府烧上十斤香油,剩下的九十斤倒手卖了,当真是做得一手好买卖。”

    空明脸上讪讪的,堆笑说:“嫂子,将册子还给我吧。”

    穆霖家的勾着嘴角将册子揣入怀中,“等我拿去给老姨娘看去,叫老姨娘将你们干的好事说给庵主听。”

    “好嫂子你来,有话好好说。”空明心疼地琢磨着只怕要叫穆霖家的抽上一笔油水了。

    穆霖家的哂笑一声,忽然将灯笼冲着空明一丢,拔腿就向禅院跑去。

    空明想也不想地紧跟着追上去,觑见前面墙角下一个暗影,赶紧地喊:“抓住她!”

    穆霖家的向暗处一瞧,没看见人,回头喊道:“再追,我就将你们做下的丑事宣扬开!香油都扣着,只怕各家请你们印的经书,数目也不对!”忽然额头上重重地挨了一下,疼痛间不明所以地转过头来,觑见一张熟悉的面孔,含糊地喊了一声:“庵主……”又挨了一下,眼前一黑便瘫倒在地上。

    空明忙向穆霖家的身上摸去,摸出账册赶紧地交给净尘,“庵主,该怎么收拾?”

    净尘将手上的门栓抛开,接过空明手上账册。

    “庵主……”黑灯瞎火的,空明噤若寒蝉地瞅着山风中不住摇晃的树杈,思量着该将穆霖家的扔进井里毁尸灭迹,此地又离着水井甚远。

    净尘取下腰带,绕过穆霖家的的脖子用力地勒住,勒出了红印,脱了穆霖家的身上沾染过香油的衣裳,拿着脚在地上留下“死有余辜”四个字,便将腰带系在身上,从容地握着账册走到燃烧起来的灯笼前,将侵满香油的账册向火上一丢,瞧着账册瞬间化为灰烬,又将衣裳也丢上去。

    “喊吧,就喊出人命了。”净尘气定神闲地吩咐。

    空明愣了一愣,扯着嗓子叫喊道:“杀人了!杀人了!”

    净尘扶着墙,将头在墙上一撞,撞出血来,便瘫坐在地上。

    鬼哭狼嚎的声音在空寂的山中回荡,不过一盏茶功夫,马塞鸿、秦征、凌尤胜三人带着人赶了过来。

    “又是一条人命。”就着官差们举起的灯笼,马塞鸿走到穆霖家的身边,伸手试了一下。

    净尘觑见众人走来要踩上地上的字了,赶紧地伸手制止,字字费劲地说:“……地上、地上有字。”

    “死有余辜?”凌尤胜赶紧地接过小厮手上灯笼去瞧,瞧见地上的字错愕不已,认出地上死了的是穆老姨娘的人,立时蹙眉叹道:“穆霖家的坏事做尽,仇家多得很。”

    马塞鸿瞥了一眼凌尤胜,将放在穆霖家的鼻子下的手指收了回来,望向瘫坐在墙脚下的净尘,“师太可瞧见,凶手长什么模样?”

    凌尤胜忙问:“可是个高高大大,留着点胡须的壮汉?”

    净尘听凌尤胜这样说,蓦然想起今儿个凌尤胜口中的凶犯程九一,忙捂着流血的额头说:“……天黑,瞧不大清楚……有点子像……”

    “程九一!是他!方才我们一堆人在一起,唯独不见程九一!”凌尤胜忽然站起来,逼问净尘,“可是程九一?”

    “……有点像。”净尘巴不得尽快抓了嫌犯。

    凌尤胜略带两分得意地说:“这下子,马贤侄不会打狗看主人,不敢查案了吧?”

    马塞鸿蹲在穆霖家的身边,略思量之后,说道:“叫人扶着庵主去凌老夫人院子里包扎、再将莫夫人也请去。”

    凌尤胜蹙眉道:“将莫夫人请去做什么?”

    秦征笑道:“三老爷,听马大人吩咐吧。”

    凌尤胜笃定程九一不是真凶——若程九一是,程九一早将他告到柳承恩那;如今就想着叫马塞鸿胡乱抓了一个人走他再追查真凶,于是一路吩咐问起净尘那人可是个“身量高大、留有胡须、手上有三角烙印的”,待净尘随着他越描画说得越像是程九一后,进了凌古氏屋子里,就质问马塞鸿:“人证就在眼前,你还要偏袒程九一吗?”

    马塞鸿不耐烦蹙眉:“凌三老爷请自重,不然,本官立时去查另一桩命案。”

    凌尤胜一凛,不敢言语,忙一拐一瘸地站到烛光下脸色蜡黄的凌古氏身后,须臾,凌家五位女儿、一位老姨娘,莫家母女、秦家姐弟统统过来了。

    马塞鸿对坐在上首魂不守舍的凌古氏、坐在左手边恬淡念经的莫宁氏分别一拜,言简意赅地将才出的人命说了一通,“弗如庵里连出三桩命案,老夫人、夫人不如暂且带着姑娘们回城?”

    凌古氏心里正有此意,待要开口,肩膀上被凌尤胜按住,想到凌尤胜写下的药方正在马塞鸿手里,一日不讨回药方一日离不开弗如庵,口不由心地说:“七七四十九日的经书才只听了两天,就这么走了,万一菩萨怪罪下来,祸及子孙……”

    “正是正是,经书尚未宣读完,诚意不足,岂不是又得罪了菩萨一遭?”咬定了浑水才好摸鱼的净尘脱口道。

    虔诚的莫宁氏手上捻着佛珠,连连附和:“身正不怕影子斜,死了的两个都有罪名,我自问一生坦荡,下问阎罗上问玉帝,也没个该死的罪行,何必去躲?”

    凌雅峥悄悄地走到秦舒身边,二人相视一笑,双双钦佩地向莫宁氏望去。

    穆老姨娘眼皮子乱跳,这是断定她侄媳妇果然死得罪有应得?尴尬地去瞧马塞鸿,见马塞鸿瞬也不瞬,不由地心里一灰。

    马塞鸿一蹙眉,“老夫人、夫人莫意气用事。”

    莫宁氏心意已决地说道:“若是马大人不能保我们周全,明日便叫长安伯府的人过来便是。”

    凌古氏含混地说:“正是……马大人抓了程九一,我们不就不怕了吗?就怕纡国公府包庇……”

    秦征蹙眉,回头望一眼站在人后极力隐忍的程九一,光明磊落地说道:“请马大人秉公办理,暂且将程九一关押了吧。”未免寒了程九一的心,又搭着程九一肩膀说:“程大人放心,秦某会一直留在弗如庵,陪同马大人一同追查真凶为程大人洗脱嫌疑。”说完,眼睛向知晓他执意留在弗如庵真实目的的两个女子望去。

    凌雅文老老实实不敢乱看。

    凌雅峥眼皮子跳了一跳,这多事之秋,秦征也太不将自己这未来的储君的安危放在心上。

    “既然如此,那就请诸位小心谨慎一些,千万不要落了单,给贼人可乘之机。”马塞鸿叹了一声,俗话说,君子不利于围墙之下,可见,这些执意留下的都并非君子。

    众人心思不一地应下了。

    凌雅峥觑着被凌尤胜拿捏住的凌古氏、被接二连三的事打得满腔怒火的穆老姨娘、一心私会佳人的秦大公子、言辞闪烁的庵主净尘、握着陈年旧证屡次三番试探凌尤胜的马塞鸿、不甘心毁了亲事的凌雅文,再看满心虔诚的莫宁氏,只觉莫宁氏心思单纯得甚是可爱。

    “……莫三要来了。”秦舒大方地在劲敌凌雅峥耳边将自己的推测说出。

    为他身上的灾厄,母亲留在满是凶险的地方,便是只剩下半条命,莫谦斋也会爬来劝说母亲回家去。

    “关绍要来了。”凌雅峥俯身,趁着屋子里一团乱在秦云耳边说。

    难得一个能撇开旁人挨近秦家两位公子的时机,关绍若果然居心叵测绝对不会放过,定会打着关心凌古氏安危的幌子,跟着凌家一位少爷过来。

    秦云眼皮子一跳,仰头向凌雅峥柔和的下颌上看。

    “想不到,这佛门清净地遭逢大难,却是你我二人一决雌雄的好时机。”秦舒嘴角噙着笑,煞有兴致地将一屋子心思各异的人看过。

    “那可不是吗?男女授受不亲,难得有时机,不避嫌疑地共处一室。”凌雅峥几不可闻地说,也不由地轻笑一声。

    秦云瞅着两个躲在人后暗笑的女子,不由地打了个哆嗦,女人,实在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