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雏凤不思安

伊晞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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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眸透着柔软,凝落在她的小腹上。何其扎眼?不是吗?

    言不心疼,怕是自己都骗不过自己的。

    我不怕阿房怀上阿政的孩子,如今新王未加冕,根基都尚未形成,更莫谈稳定之事。故而,我不担忧阿房会威胁到我的地位。

    即便,阿房先我有了孩子,我也是不担心的:子楚原先还是个不得宠的质子,却屡得奇缘而成为秦王。如若那太子之位合了我的意,无论之前有多少长子嫡子,我皆能毁掉!

    眼神中隐隐透出一抹凶光,却被阿政悄然收入眼底,他温声让阿房回去了,留下我与他二人,只单指关节扣动着桌面,面容颇为不悦。

    “你这两日,去相国府了?”他的脸上写满不喜。

    我深知他亦初初显露身手,我的一番行动,定然是瞒不过他的眼的。遂乖乖嗯了声,答道,“陪祖母去听风楼听了一回安国君的戏文,祖母因我先前与吕不韦结怨而带我去相国府认罪一番。我看那相国府门客如流水,不禁想去听几回各国能人言谈。”

    我的行踪是瞒不过阿政的,即便瞒过了,若哪一日他有心查,发现我骗了他,不定会如何处置我。

    自幼饱受欺凌,导致如今的他依旧有几分疑心病。如若不然,他亦不会时常提防着我回去害阿房了。

    可怜我对阿房,目前是没有半分伤害的心思的。为人处世,我喜看一个缘字,与人相处,第一也看这眼缘。形如阿房,即便我看见她第一眼便知她是阿政护在掌心之人,我却对她半分厌恶不起来。只因她那双澄澈的眸,清亮亮直透到心底,丝毫无矫揉做作之态。

    不似白薇,我见着她第一眼,便觉此女子并非善类,十分不喜。

    “那你去听了一回门客高谈,感觉如何?”阿政继续问我道。他的语调还是冰冰的,显然,他并不相信我的说辞。

    “我穿了一袭女装去,只将吕不韦又气了回足的,将我赶出来了。”我自嘲着冷笑几声,“他不是不喜女子听说言谈政务嘛,我明儿个便偏偏的还要去。我只换身衣衫,戴个斗笠蒙上面纱,看他如何再将我赶出来。”

    他瞟了我一眼,疑惑还未完全消散。

    阿政的性子,是吃软不吃硬的,因他便是最过刚硬的那个。

    祖母常教我说,过刚易折,让我缓缓引导阿政的性子柔和些才是。可不曾想,如若他也成了那左右逢源之人,那他可还会是我心中的嬴政?

    梧桐树亭亭盖了满宫,我这青鸾宫内,最不乏的,大约就是梧桐树了。

    自古凤鸟只栖身于大梧,青鸾宫这名字已然够明显,加之满院梧桐,含义之明显,不言而喻。

    我与阿政就坐在这青翠梧桐之下,悠悠然的喝着茶,我算计着如何为他谋取江山如何分享他的宠爱,而他,或许正筹谋着铲除奸臣、君临天下罢。

    他独自斟茶的模样有几分孤寂,即便我就坐于他对面,可我亦能感受到他身上那股凉薄。

    偶尔也会念想,他的幼年是如何过来的,可曾有我的幼年坎坷?我的幼年,也许不算坎坷罢,至多,是失去至亲之痛罢了,双亲离去在先,尔后还有……

    帝王的成长之路,又有哪一个是轻松的,即便成长为人中之龙,可能呼风唤雨耀武人间的时间,又能有几哉?

    或许,是昭王将他子孙的寿命都活过去了罢,这才导致前两位君主都不长寿,而幼王继位却无力控权。

    忽而脑海中闪过一抹紫色,我方想起嬴成蟜那厮,随口一提到,“汝弟嬴成蟜近况如何?前几日我去万安宫,偶遇相国带他去见赵太后。”

    他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惊讶,转瞬换上了然的神情,“我便说他这段时日如何往朝堂跑得这么勤快,原,是因着想着摸我母后的足踝啊!”

    不屑,满目不屑,我知他是未将嬴成蟜放在心上的。

    他大意了,我却不敢疏忽。当日若非先王强行将阿政塞入祖母宫中,阿政的聪慧机智深得祖母之心,如今该做这秦王的,怕该不是阿政。

    “可叹,真当他能有父王那般运气?”阿政的语调颇为讥诮,却听得我也忍不住偷笑。

    “即便他不是障碍,可阿政,赵太后总是该时常顾着的。她不喜参政,到底大秦政务落了一半大权在她手。若你执意为阿房与她呛,吃亏的,只能是你……先王三得奇缘,皆成众人谈资,且不论他嬴成蟜有无那份心思,防范着点儿,到底是好的。”我如是说道。

    阿政未再回答我,只捏着茶杯,陷入沉思。

    复又坐了一回,许是心中愈发不痛快了,他只丢下茶杯离了青鸾宫。

    待阿政离去,阿房才缓缓出来,精卫端了两盅安神茶与我,轻声交待道,“我亲自熬的,不曾离过半步。”方缓缓退下。

    长期犹如软禁般的生活,阿房早已对周遭事物疑心重重,不安得紧。精卫此番言语,不过意安抚阿房,在此处是再安全不过的。

    “我就是个麻烦!”阿房颇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只会给你和阿政添乱。”

    的确添乱。我内心腹诽,却不忍再伤她心思,只得安慰道,“可你还能让阿政笑。”

    闻言,她绽开酒窝轻轻笑了。

    看着她眉眼盈盈的模样,我想,如果有必要,杀了她我也是下得了手的。只可叹,我才入宫闱多久,心却愈发狠得不像原先的我了。

    只因他是这大秦的王,我便愿为了他成为王后!如若当年他不敌嬴成蟜受宠,只得封侯,我依旧是会占据他的正妻之位的!只因,看见他的第一眼,我便知他是我这辈子要追随的人!

    她笑了笑,终究禁不住忧思叹了口气,“夫人,我有些看不明白你与阿政。”

    梧桐树下,她的眸子清明,看着我却挂着几分担忧,“到底阿房只是个粗陋乡妇,看不懂这朝中政上的风云。就如,夫人明明是个钟情重义之人,对阿政亦是好得没话说,可为何夫人却经常引得阿政发怒,却还容忍阿政纳后妃?甚至于主动提他拟了诏书,只给自己眼前徒增不清净?”

    闻言,我愣了半刻,悠悠的扭头盯着阿房看了起来:似乎,她也不是我想象中的那般傻。

    “他是一国之君,是这天下的王,将来迟早是该开枝散叶为王室绵延后代的。”我叹息着回答,“哪个女儿家愿意与旁人分享夫君的宠爱,可,我身在这般地位,却只得将夫君的爱分割于旁人。”

    “那我呢?”阿房盯着我,目光愈发单纯,“夫人几番受阿政责罚,皆是因阿房而起,我本以为夫人该怨念我的,可夫人非但不怨念,还如此偏帮阿房,叫阿房好生羞愧。夫人究竟为何,一直如此护着阿房呢?还让阿房为阿政诞下子嗣才好,夫人难道内心就不苦痛吗?”

    我颇有些不知言辞的看着她,她一袭牙白衣衫赶紧得紧。

    “我也不知!”面对她灼灼的目光,我不知该从何处说起,只得这般打了个马虎眼。

    大概,她若知道我方才还想着捏死她的性命易如反掌,她便再不会同我说起这些吧。呵!好一个单纯而又太相信人的傻姑娘哟!

    她不再发话,我亦起身回殿休憩。好好休整,过两日,该有各国美人进咸阳宫了。

    在我大秦,夫人可设三,专论妇礼。可妇礼是何,我有些哭笑不得。

    我一向跟着画眉那厮折腾惯了的,让我好好儿坐下与一众女眷讲道理,倒是真算为难。新人的昭选与少使的封诰,日子定在同一天,时日不过十来天尔!

    精卫怕我到时候闹了笑话,只天天将我逼着坐在书桌前,熟背女子真善礼德,直看的我头发昏,烦扰之处,将手中竹简摔了个稀烂。

    烦躁的趴在桌上,精卫只好心将东西收捡了,放到我手边,纤柔手掌缓缓抚顺我的背,“看不下去便去小憩一会子,和画眉耍耍剑去也好。”

    我抬头,不悦的白了精卫一眼,“不是不悦,我只是痛恨这满卷荒唐言罢了!礼义道德,这其中标准谁又能给个定论,偏偏的还就一味的愚效前人,你说,这叫我如何看得下去?”

    精卫只偷偷笑,嗔骂道,“也不知你近几日是如何,竟然这般躁得紧,长此以往,我看我帮阿房姑娘将疑心病调过来了,你却会要得失心疯!”

    我趴在桌上不再听精卫言论,瞌睡直起,却忆起在相国府那日,匆匆听了一回谋士商谈,只觉十分有趣。却不想吕不韦嫌我一女装太过惹眼,生生的赶了回来。如若不然,我该能在相国府看好些东西的。

    愈发思及,愈发心躁。

    精卫还在我耳畔絮絮叨叨的念着,然,我心底已经悄悄萌生了溜出去的念头。年幼时,精卫也曾带我逃出华阳宫去玩耍听戏的,如今,我溜出去听诸子圣论,也算个别致的学习,何乐而不为?

    心下敲定主意,明日独自溜出咸阳宫去,且看一番门客们的风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