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阴年生人

霜河白晓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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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水浩淼,沁凉入骨。给 力 文 学 网

    那寒意在周身流转,却稍稍浇灭了她心中的热潮,夜间冰冷的水不断从她口鼻中灌水,在密集的水泡下,她放纵自己沉入水底,然而突然有一只手伸向她的腰间,将她拦腰一抱,猛地朝上蹿去。

    “哗啦”声中,两个浑身湿漉漉的人影探出水面,又朝着岸边游去,直至攀上围石,将飘碧拖到了岸上,那人才颤抖着手揪着飘碧的衣领,将她拉到自己跟前,抖着手狠狠甩了她一巴掌。

    飘碧被这一巴掌打懵了,狼狈的趴在地上不停的吐着湖水,“咳咳咳……”她不停咳着,咳的惊天动地,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等她终于回过神来,才颤栗着身体转头看着月色下的人。

    那人浑身湿漉漉的,薄薄的衣衫紧紧裹着玲珑有致的身体,脸色惨白如鬼,若非她明眸中含着怒火能灼亮人的眼,飘碧几乎都要以为那是专拖人入水的水鬼。

    “为什么这么做?”扶疏俯身看向她,心中愤怒恐慌一下子攫了她的理智,让她恨不得再狠狠掌掴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若非我觉得有人在窥视,不放心跟出来看看,你是不是就想这么死了,啊?”

    飘碧呆呆的看着她,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小姐这么狼狈,长发湿成缕缕,头上还搭着几片水草,失了她一贯的冷静,却让她心软的一塌糊涂,她猛地扑过去抱住她的大腿,嚎啕大哭起来,直到这刻她才觉得心酸委屈,才觉得她不想死,不想死啊!

    她们从小一起长大,扶疏十分了解她,若非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她绝不会自寻短见。

    如今见她只知抱着自己大哭,扶疏心中痛苦惊慌,颤抖的手轻轻抚摸着那个一直发抖的身体,猛地咬咬牙,费力将她搀扶着抱了起来,她沉默着将飘碧往回拖,飘碧踉跄着被她拽着,抵达慈宁宫时,那守门的小太监惊的面色大变,连声音都变了,“扶……扶疏……”

    扶疏冲他摇摇头,要他噤声,自己却仍是将人往自己屋里拖。

    两人弄出的动静虽小,可却瞒不过此间的主人,太后有心询问,终归还是按捺住了,命人守好了消息,不准任何人走漏风声。

    将人弄到了自个屋中,扶疏沉着脸吩咐人提了热水沐浴,热水很快被送了过来,扶疏看着那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人低低叹了声,伸手便扯住她的衣衫要去解,却见本来尚算乖巧的人突然反抗起来,阻止了她的动作。

    扶疏心中咯噔一声,已有了不好的预感。

    她看着那双含了水望过来的眼,那其中的委屈悲愤叫她心中一痛,忍不住狠狠闭了闭眼,她压抑着心中的怒意,低声道,“去洗澡。”

    飘碧唯唯诺诺的应了声,踉跄着朝浴桶走去,扶疏见她走路都不利索,起身搀着她进了浴桶,然后,却是一个坐在热水中低声啜泣,一个怔怔发呆。

    最后,飘碧哭累了,满心的悲苦在有人能依靠时骤然放松,坐在温热的水中竟睡了过去,听到身体滑入水中的声音,扶疏才猛然惊神,将人小心的从浴桶里拖了出来,伸手将她湿透了的衣衫扒了下来。

    这一扒,她脑中的一根弦“铮”的一下,断了。

    一时间脑中只闻嗡嗡声。

    她紧紧攥着拳,指尖刺入掌心,她似是感觉不到痛意,片刻后才机械的拿起帕子替飘碧擦拭身体,用干净的衣衫慢慢将人裹了起来,就这么穿着湿透了的衣衫,呆呆站在**沿,盯着人看了**。

    如此折腾**,扶疏不出意外的发起了高烧,但她随意给自己配了药喝了,却是同太后告了假,专门守着飘碧。

    飘碧就算是在睡梦中也不得安宁,脸烧的通红,身体不自觉的摩挲着**璧,口中还发出些细碎的声响,却并未醒来,扶疏一度以为她是发烧了,替她把了脉后才发现她的脉象十分奇怪,竟有几分中了厉害的淫毒之兆。

    那脉象似是淫毒,又不像是书中记载的任何一种淫毒,纵是她翻遍各种书籍,都未有头绪。

    “咳……”喉间一阵瘙痒,扶疏慌忙抬手成拳抵在口中,堵去了那咳嗽声,这才小心的配出了个方子,自己又去太医院请了药,自己煎了小心的喂给了飘碧。

    飘碧是在第二日半夜才懵懂着睁开眼,她呆呆看着头顶陌生的青纱帐,一时以为自己已经死去。直到听到破碎的咳嗽声,她才猛然记起那晚自己跳水被小姐救了起来,这才猛地从**上坐起,跌撞着跳下**,便见着那个坐在书案边,边咳嗽边翻书的人。

    “小姐……”她无声的张张嘴,想问问她是怎么了,却一时胆怯不敢上前,又怕连累她,便黯淡了眉眼悄悄朝门外走去。

    “咳……你,你去哪儿……咳……”扶疏没想到自己一个不注意,这人就想偷偷走,她脸色一沉,压抑着喉间的痒意,冷道,“又想去找个……咳咳……找地方寻死吗?”

    飘碧浑身一震,她眸间溢出泪水,抿着唇攥着拳,呆立在原地不敢动弹。

    扶疏心口一阵起伏,她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狠狠扔下医书,将房门一关便要离去,却终归是担心房内的人,她走了几步后还是叹了口气,又转了回去,隔着一道门微微放柔了声音,“呆在房内,哪儿都不准去。”说罢还是不放心,又去了宝珠房里,轻柔了言语叮嘱宝珠帮自己看好飘碧。

    宝珠十分喜欢飘碧,虽然懵懂不知看顾是什么意思,却是很乐意和飘碧“玩”。

    看着蹦跳的去找飘碧的宝珠,扶疏不由轻轻叹了口气,本要朝着乾清殿的脚步一滞,转而向着乐坊走去。

    季白的院子里还是原先的摆设,扶疏规矩的站在院中,低声道,“季大人,扶疏求见。”

    属于乐官季白的屋子有片刻的静谧,半晌才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何事?”

    扶疏看着半敞着衣襟大咧咧出现的季白,面色平静,忍着喉间瘙痒,费力道,“扶疏求一物,此物只有燕国才有。”

    季白听出她声音有异,不禁讶异的挑眉,却更好奇她口中所求之物,似笑非笑道,“何物,你且说说?”

    “火掌草。”扶疏低声道,此物是她看的一个古方里的一味药,她想用在飘碧身上,可火掌草只有燕国才有,是以她才找上季白。

    季白微微挑眉,在燕国乃至全天下,火掌草都难以存活,只有燕国那群附庸风雅的贵族才看重火掌草本身蕴含的草香,费劲心力种植,用来晒干制成香囊随身携带,他想不明白扶疏求这火掌草的用意,他低眉思索了下,才道,“只有晒干的火掌草。”

    扶疏眼中露出一丝喜色,欣喜的点点头。

    季白便要她等等,转身进了屋子,他才转入寝居,便看到那人手中握着自己小时候送他的蓝色香囊,静静的递了过来。

    轻轻啧了声,季白并不去接,只顾自去翻自己那个青色的香囊,一边同他说道,“你急什么,她问的是我,不是你。”

    穆沉渊沉沉看他一眼,“闭嘴。”

    季白才不怕他,找到了自己那个,再不去管面色阴沉如水的男人,笑嘻嘻的晃荡着将香囊抛给了扶疏,扶疏笑着道谢,取出那香囊里放着的火掌草便要归还,却被季白笑着推回,“送你了,一定要日夜戴在身上。”

    扶疏面色微变,才要推拒。

    季白又道,“你若是不戴,这火掌草我可不给你了。”

    扶疏这才收下,匆匆道谢后又匆匆往慈宁宫赶。

    季白站在院中,看着阴沉着脸小心追着扶疏而去的穆沉渊,不由啧啧叹道,这皇帝陛下,是开窍了不成。

    扶疏虽然急着赶路,可总归比不过穆沉渊身负武功,在归途上撞上似乎独自赏景的皇帝时,她还以为是无意中碰上的,根本未想到年轻的帝王特意抄了近路用了轻功,才有了这偶遇。

    只是扶疏急着赶回去,并不想与他多做接触,朝他行了礼便要告退,却不想匆忙间两人身体轻撞,她手中的香囊一时没有拿稳掉落在地。

    穆沉渊先她一步拾起香囊,柔声道,“这是什么?”

    扶疏慌忙接过,随意应付了一句便要走,却不想穆沉渊并未多问,只柔声对她道,“季悯已于今晨离开大鄢返回燕国,以后你可以随意走动,不必总闷在慈宁宫中。”

    扶疏一怔,愣愣看她一眼,突然间喉中刺痒,不由捂住了嘴,叫几声咳嗽声泄出指缝,她看出穆沉渊还有话要说,心中不由慌乱了一瞬,“多……咳……多谢皇上,扶疏还有急事,这便先行告退。”

    穆沉渊深深看她一眼,目光无意中扫了她指尖紧攥着的香囊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扶疏匆匆离去,却不知那人驻足在原地,目光随着她掌心那团蓝色的香囊动着,直至再看不见,才收回了目光,他背在身后屈握成拳的缝隙中,露出一点青色布料,掌心内劲一动,随着风过,青色的布料随着泛着香味的火掌草碎末顿时四散在了空中。

    慈宁宫中,飘碧被宝珠缠着根本无法离开,直至扶疏归来哄着了宝珠,飘碧才松了口气,然而直到屋中只剩自己和扶疏时,她又止不住的紧张,双手下意识的揪住了衣襟。醒来她便发现自己被人换了一身干净衣裳。给自己换衣裳的人除了扶疏,不会再有其他人。

    想到自己身上那些痕迹已被扶疏看到,她便一直处在紧张中,可扶疏不说,她便只好惴惴不安看着她。

    “你中了毒。”扶疏静静看她片刻,掌心捏着那个香囊,“我要为你解毒,你可信我?”

    飘碧一怔,惨白着小脸去看她。

    看她这般懵懂不安的模样,扶疏也不期望她现在能回答自己,只让她坐在**上,自己则是站在书案前,将那香囊解开,取出一点火掌草来,她本要将那香囊随意安置在桌上,想起季白的话,心中一动,便要将香囊收在怀中,她看着那蓝色的香囊,隐约觉得有些奇怪,但她方才心焦难耐,并未怎么关注香囊的颜色,终归按捺下心中的那一丝不确定,将香囊放入怀中。

    将火掌草轻轻研磨,扶疏脑中思绪千回百转,忽然就想到了穆沉渊,想到了男人的话,那人方才说到,季悯已离开大鄢,那个一直威胁着自己性命的季悯走了,她心中稍定,但转瞬间面色一僵,她突然想起季悯身上那奇奇怪怪的毒,想到他来大鄢的目的,想到那阴年阴月阴日阴时的女人会遭受的磨难,研磨着火掌草的手猛地一抖,她脸色苍白的抬起头瞪着飘碧,颤抖道,“飘碧,你是哪一年生的?”

    她知道飘碧是阴月阴日所生,往常她便是按照这个日子为飘碧庆生的,在民间,只有为女子寻亲家是才会问道详细的八字,飘碧年岁还不大,是以她从未问过她的八字,只是此刻她心中慌张害怕的,十分害怕飘碧的回答。

    飘碧愣愣的看着面色突然白起来的扶疏,呆呆道,“我……我是阴年生人……”

    “咣当”一声,扶疏一个站立不稳,累的桌上烛台跌落在地。

    一时之间,烛台在地上翻滚,两个同样面色苍白的人遥遥对视。

    只是一个懵懂不安,一个震怒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