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刘小寐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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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肩上扛个百十来斤对周熠来说小意思,他大步流星直奔停车场,只有在掏车钥匙时有点麻烦,因为左臂刚拆绷带不好吃力,钥匙还在右面裤袋里。何唯一阵折腾想趁机下来,他大手往她屁股上狠狠一拍,她立即安分了。

    开了副驾车门,把人往里一扔,何唯被折腾得七荤八素,愤懑不已,就着半躺的狼狈姿势一脚踹在他胸口。

    他顺势握住她右脚踝,准确说是隔着靴筒,看着咖色平底短靴,他心里忽然遗憾了下,要是夏天就好了。靴子是上好的纯羊皮,手感柔软细腻,能感觉到她小巧的踝骨,他不觉用了点力道。

    何唯觉察出他动作中的孟浪,又要踹,被他就着膝弯往里一推,“啪”一声甩上车门,差点夹住鞋尖。

    周熠绕过车头时低头看了眼胸前,掸去那半个浅浅的鞋印,等他拉开驾驶位车门时何唯已经坐好,胸脯微微起伏,似乎在平息怒气。

    车子驶出停车场,何唯警惕地问:“你要把我带哪去?”

    周熠反问:“你要去哪儿?”

    她没答,他接着说:“送你回医院。”

    何唯冷笑:“怎么着,又要去我爸面前示威?”

    周熠没搭腔。

    何唯又问:“董事会的决议是什么?”

    周熠没立即回答,而是回味了一下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事。

    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参加这种场合。

    而且是作为主角。

    不过对他这种什么奇风怪浪都经历过的人来说,已经没什么事儿值得紧张。

    他没急着过去,而是悠闲坐在会议室隔壁,对着桌上电脑,看着监控里的一切。除了董事长的主位空着,其他董事已到齐,清一色儿的半百老头子,西装革履,道貌岸然。

    顾远钧推门进来,走到近前看一眼,半开玩笑道:“真够变态的。”

    周熠丝毫不介意:“你也看看,挺有意思。”

    顾远钧在他旁边坐下,周熠拿起一瓶拧开的水,喝一口,不紧不慢道:“有时候人在暗处,看着明处的人这样那样、做各种自以为无人知的小动作的时候,特别有快感。”他笑一笑,“这可能就是你说的变态,不过,在享受这种快感之前,要先确认好,没有人再更暗的地方看着自己。”

    顾远钧看了他一眼,又去看视频。

    周熠脸上没有半分笑意,看似散漫,实则专注。

    视频里,董事们交头接耳,神态各异,有人频频看表,问何董事长怎么还没到,也有人低声抱怨大家的时间都很宝贵之类的,作为会议主持人的李董避开前一个问题,只说还有一位董事没到。

    周熠身子往椅背一靠,又喝了一口水说:“有人还在犹豫。”

    他俩都心知肚明,无论是他们的游说,还是田云岚的拉拢,各自给出的条件都会在这些人心中被反复掂量,直至最后投票一刻,一切皆有可能。

    顾远钧知道他的心思,熬一熬这些人,是策略,也有一点顽劣的玩儿心。

    过了一会儿,他扬一扬腕表:“差不多了吧。”

    周熠起身:“走吧。”

    会议室门推开,两人一前一后,出现在众人视线里。

    李董立即介绍:“这位就是瑞和的第二大股东,周熠先生。”

    周熠嘴角含笑,微微一点头:“各位董事好。”

    看似谦逊,实则流露出几分傲慢。

    刚才问话的那位张董眉头一拧,嘴角一撇,不客气地问:“新董事?什么时候选的?什么时候开的股东会?我们怎么没听说过?”

    周熠径直走向空着的那个座位,直到在众人或讶异或气愤的目光里就坐后,才气定神闲地答:“非常时期,该省就省,我现在手里的股份仅次于何天奎董事长,比在座各位更是多得多,所以这个董事还是做得吧?”

    张董哼一声:“那可未必,董事会成员的选举要看个人品行,阅历和能力,可不随便哪里冒出个人都能当的。”老头儿在“人”字前面顿了一下,估计是想说阿猫阿狗,他视线在周熠脸上扫过,“你几岁?”

    周熠答:“我二十六。”

    有人发出嘘声。

    见对方眼里露出轻蔑,周熠平静道:“无论二十六,还是六十二,不过是个数字而已。出来做生意看的是本事,不是比谁吃过的咸盐多,更不是比谁脸上褶子和体重多,对吧?”

    这话说的,在座有好几张脸上都不好看了。

    又有人发难:“你那股份是怎么来的?”

    “当然都是合法来的。”

    周熠说完,做了个打住的手势:“各位,先别急着审我,何董事长今天没能出席,大家想必也听到些消息了,估计在短时间内他都没法回来主持集团工作,所以……”他故意一顿,“我今天还带了些资料,各位不妨先看看再说。”

    他一点头示意,后排就座的顾远钧起身,将手里一摞资料分发给各位董事,已经装订成册,格式清晰,数据醒目,大致浏览后,众人脸色不同程度地变了变。

    周熠靠着椅背,视线在长桌两侧扫过一遍后,平静继续:“何天奎董事长在任期间,兢兢业业,功绩有目共睹,然而,这几年的情况,各位都比我有数,到了年底分红多少,你们的钱包更清楚。”

    “时代不同了,过去管用的,现在不仅不再管用,还可能会拖后腿,所以,事关各位的切身利益,希望大家能慎重考虑。”

    实话一出,四下无声。

    似乎都在跟自己的钱包对话中。

    刚才问股份哪里来的那位忽然问:“你姓周?”

    周熠看向他,眼神锐利:“是,我姓周。”

    那人神色不明地一笑:“这就怪了,我可听说过一些传言,说是当年何老先生其实还有个……”见有不明真相的群众投来视线,他又打住:“既然都不是外人,相煎何太急?”

    他话音刚落,就听“啪”一声响。

    响声极重,众人皆是一惊。

    周熠面色阴冷,足足数秒过后,他视线下滑,落到被他摔到桌上的资料册上,脸上现出一层歉意,说:“不好意思,手滑。”

    再看向刚才那人,他和气道:“您刚才说什么来着?哦,对,传言,可是各位董事时间都这么珍贵,而且还正在讨论企业命运攸关的内容时,您说起些不知从哪儿听来的陈年八卦,这么不着四六的,不太合适吧?”

    那人脸上挂不住,周熠也不给他还嘴机会,手指叩击下桌面,把众人关注点召集回来:“眼下就有个迫在眉睫的问题,银行贷款到期,十几个亿,就算何董事长立马从病床上爬起来,恐怕也想不出对策。”

    有人不觉点了下头,沉默了许久的张董沉声接道:“他没对策,你有?”

    周熠等的就是这句,他笑一下:“如果我有呢?”

    长达三个小时的会议,回味起来也不过三十秒钟。

    周熠还让顾远钧拿出何天奎的主治医生开具的诊断书,在众人间传阅一遍后,会议室沉默良久,最后,全体董事过半数通过,周熠代为履行董事长职责。

    周熠说:“像你想的那样,我得逞了。”

    他语气平静,似乎还带了几分自嘲。

    虽然刚才就已猜到个大概,可从他口中得到确认,何唯还是受到重重一击,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反应,侧过脸冲向窗外。

    周熠又说:“谢千语怎么会在公司里,我也不清楚,好像是她之前签了个兼职的合同,估计是有工作需要就让她来了。”

    这么大的集团,不至于缺那么一两个外语人才,下面小主管还不知道高层的变动,大概是还想以此讨好董事长。

    何唯一怔,随即嗤笑:“现在谁还关心这个,你们这种没底线的人,做出什么事来都不足为奇……要怪就怪我爸当初不该收留一只白眼狼。”

    她说完这句,脑中闪过最初的那一眼。

    如精芒掠过,如刀片划过,那不就是动物般的警觉吗?虚弱至极,仍然警醒,眼里带着那种仿佛能决定人生死的狠戾,像是一头受了重伤的狼,仍不忘用最凶狠的样子威慑对手……

    那时她就对他有种抵触。

    那是一种对潜在危险的直觉,也许从他喷了她一脸血那一刻,就隐隐预感到了这个人会在她的世界掀起血雨腥风。她还特意提醒爸爸,可后来怎么自己就先卸下防范了呢?是因为他提起布丁,唤醒共同的一段记忆,又一次次地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营造暧昧氛围吗……她立即打住,说:“我要下车。”

    周熠平静道:“这里不能停。”

    何唯往窗外一看,正要说那就下个路段停,总之她不会让他再踏进医院半步,不会让他再去刺激爸爸,然后就听周熠问:“你恨我?”

    她以为自己听错,又几乎失笑,不掩讥讽道:“难道还要感激你吗,害得我家破人……”最后一字被她咽回去,并有些懊恼急不择言。

    周熠看着前方,自语般接道:“家破人亡吗?”

    “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才是家破人亡。”

    他语气里听不出一点起伏,何唯不由一怔,扭头看他。

    他却不再继续,目视前方,专注开车,何唯视线一偏,又注意到一个问题,这车,不是在高速上撞坏了吗?

    他像是听到她心声,说:“新的。”

    何唯闻言一滞,随即想起宁小宇提过,周熠之前的车就是悍马,所以他是坏了一辆,就再买一辆一模一样的吗?为什么她觉出一丝偏执得可怕的味道来。

    接着就听他问:“知道上次车祸是谁做的手脚吗?”

    他顿一顿,“还有那次警察来搜人是谁报的警?”

    “同一个人。”

    他侧过脸,看着她说:“就是你爸。”

    何唯表情一僵,本能地反驳:“你胡说。”

    报警的事她问过,爸爸当时没承认,也没否认,作为试探方法可也说得通。

    但是车祸,怎么可能?

    周熠只是笑一笑,也不争辩,前方是个路口,他看了眼后视镜,并线,减速,右打方向盘,何唯往外看一眼,立即叫道:“这不是去医院的路。”

    周熠淡定解释:“近路。”

    何唯哪里肯信,眼见着这条路比要窄要僻静许多,行人都没几个,路边商铺有的居然还放着卷帘门,她心里一慌:“停车,我要下去。”

    说着手就去摸车门,总不能强行跳车,她又去看方向盘,周熠像是看出她的意图,面上没变化,脚下踩住刹车。

    一阵刺耳摩擦声,车子歪着停靠路边。

    何唯去开车门,没反应,被他锁上了。

    她愤然回头,周熠却不看她,也不说话,而是掏了烟,慢条斯理点上,车厢空间有限,没抽几口,就飘满了呛人味道,何唯厌恶地皱了下眉,同时右手伸进外套口袋。

    周熠沉默着抽了大半支,才淡淡地说了句:“怕了?”

    他看向她,问:“怕什么?”

    何唯没答,尽量挺直脊背,余光瞥见他降下车窗扔了烟头,然后说:“亲爹在医院里半死不活,亲妈又不知所踪,忽然间没了依靠,是不是特别慌?”

    他身体倾过来一点,轻声道:“如果你求求我,我可以考虑罩着你。”

    何唯心里一凛,一抬眼,撞上他的目光,他眼里有毫不掩饰的欲.望,却又没有多么热烈,似乎还带了一丝嘲弄,似是而非,真假难辨。

    她定了定神,反问:“怎么罩着我?”

    “叔叔对侄女的那种罩着吗?”

    周熠眼里闪过一丝戾气,面颊微动,眼睛眯一下,问:“你信?”

    何唯坚定道:“我信。”

    他却笑了:“我不信。”

    何唯觉得他其实介意这个,上次提起他也是变了脸。

    这一招可能有效,但也可能起反作用。

    果然,周熠再次欺近,她本能往后躲,却无处可躲,后背已紧贴车门。周熠握住她右手腕,把她的手从衣兜里拉出来,她手里捏着手机,屏幕是亮的。他抽出,轻蔑一笑,往后一扬。

    “啪嗒”一声重响,何唯眼皮一跳。

    他再说话时烟草味扑在她脸上,听起来带了分邪气:“你信?那每次亲你时你那么陶醉,是在享受叔叔的吻?”

    何唯血往脸上涌,骂道:“恶心!”

    她同时伸手推他,他纹丝不动,隔着衣服都感觉到贲起的胸肌,他捏起她下巴,强迫她仰头,带了些警告语气说:“事不过三。”

    “亲过你三次了。第四次,绝不会只是亲两下。”

    话音一落,唇就压过来。

    何唯哪里肯从,拼命躲闪,伸手推拒,推不动,抓他脸,他毫不在意。

    唇舌纠缠间,很快就有血腥味蔓延开。

    分不清是谁先咬了谁,却成功地刺激到他,凶猛中又多了分癫狂。

    何唯后脑被他压在窗玻璃上,被桎梏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手脚不得动弹。周熠捏着她下巴的手往下滑去,就听“呲啦”一声轻响。

    何唯脑中一震,他拉开了她的外套。

    只拉到一半,手探进去,隔着毛衣,揉捏。

    何唯怒气翻涌,手往他眼睛抓去,被他捉住腕子,三两下两只手都被他制住,用一只手按着,按在她大腿上。

    他不满足于这样的轻薄,将拉链一拉到底,然后手掌贴上她胯骨,拇指恶意地按进凹陷处,她疼得一哼,音没发全就被他用舌尖压下。

    周熠很满意,然后挑起毛衣下摆。

    何唯腰很薄,和他虎口的弧度很贴合,似乎两只手就能合严。他极其难得地想起少年时在武侠小说里看到的一个词,盈盈一握。

    当时就觉得这个词儿真好听。

    掌中的肌肤细腻,温热,指尖感觉到她吸气的动作,很敏感,这种触感既新奇,又像是久别重逢,他用力捏了捏。

    挣扎无用,何唯索性放弃。

    她今天倒是要看看,这只畜生到底能做到哪一步?

    感觉出她的放弃和渐渐僵硬,周熠放开她的唇,离开一点,看她表情。

    四目相对。

    一冷淡,一痴缠。

    就在目光胶着时,车厢里响起音乐声。

    来自周熠身后。

    旋律节奏感很强,清亮的女声合唱:“我不想我不想不想长大,长大后世界就没童话,我不想我不想不想长大,我宁愿永远都笨又傻……”

    是何唯的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