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刘小寐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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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来之,则安之。

    何唯自我安慰,总不能强行跳车吧?

    出乎她意料的是,周熠没有再说风凉话,而是开了音响。

    放的是一首她没听过的歌,摇滚曲风,男歌手用一把沙哑的嗓音唱:“前方啊没有方向,身上啊没有了衣裳,鲜血啊渗出了翅膀,我的眼泪湿透了胸膛……”

    旋律单调得略显随意,声音里带了些沧桑,“我不会害怕,也无须懦弱,流浪的路我自己走,那是种骄傲,阳光的洒脱,白云从我脚下掠过……纵然带着永远的伤口,至少我还拥有自由。”

    何唯听完一遍歌词,问:“这是什么歌?”

    “白鸽。”

    “伍佰的。”

    她还以为唱的是鹰,再一想这位歌手的年龄,低声评价了句:“好老。”

    周熠平静地接:“老歌有味道。”

    歌曲循环了几遍后,车子停下,何唯往外看了一眼,看到路边一家汽车配件店,门面很大,像是新开的,门口停着一溜车,生意还不错的样子。

    周熠刚一下车,里面就有人迎出来。大冷天只穿一件牛仔衬衣,配宽松的工装裤,凌乱的卷发似乎又长了些,耳朵上卡着一根烟。

    周熠问:“我车呢?”

    宁小宇脚步一顿,挑理道:“知道奔你那宝贝车来的,先跟我这大活人打个招呼不行么?”换来的周熠重重一巴掌,拍得他身子一晃,烟就掉了。

    周熠往店里走,宁小宇瞅了眼地上的烟,朝车这边晃过来。

    显然是看到车里还有一位,他走近敲下车窗,车窗降下,露出何唯的脸,他弯下腰热情地打招呼:“好久不见啊小刺猬,我一猜就是你。”

    何唯回他一句:“宁老板。”

    宁小宇立即笑开花,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似乎还有点不好意思,“你是第一个叫我宁老板的,他们都叫我小老板。”

    何唯不解:“为什么?”

    “因为大老板……”

    后半句话被一阵引擎轰鸣声掩盖住,他立即转身,何唯也循声看去,只见有人骑着一台摩托车从店里出来。速度不快,能看出车技娴熟,在门口空地绕了大半圈,停在悍马车前。

    何唯有点傻眼。

    周熠今天穿的是黑色皮夹克,立领机车款,跟这个威风凛凛杀气腾腾的座驾十分般配,摩托车左右把手各挂着一个头盔,一黑一粉。

    他冲这边一扬下巴,宁小宇立即会意,伸手拉开车门,见何唯仍端坐不动,宁小宇夸张地一伸手:“下车吧,大小姐。”

    何唯刚一下来,周熠就摘了那只粉色头盔抛过来,扔得十分精准,砸在何唯肚子上,她伸手抱住。周熠摘下另一只,问她:“坐过吗?”

    何唯淡定地答:“当然。”

    周熠戴上头盔,勾唇一笑:“肯定没坐过这种。”

    见何唯拿着头盔挑剔地看了看,然后自觉戴上去,他伸手帮她扣上带子。她穿黑色短款羽绒服,深蓝牛仔裤紧裹着双腿,粉色马丁靴和头盔颜色刚好呼应。头盔里露出半张小脸,眼里闪着好奇,又故作随意地问:“要带我去兜风吗?”

    他没答,把她的面罩往下一拉,然后拍一下后座。

    车身还挺高,好在何唯腿够长,跨坐上去坐稳,一扭头,看见站在一旁的宁小宇一副眼馋状。

    宁小宇幽怨道:“这就走了啊,好不容易来一回也不聊两句。”

    戴上头盔的周熠冷峻得跟个赛车手似的,身下坐骑呼呼喷着气儿,宁小宇眼睛忽然一亮,手一伸:“等等,小刺猬好像有话跟我说。”

    周熠果然等了,身后何唯把面罩推上去,看着宁小宇一本正经道:“你那个头发,该去剪了,看着像一朵菜花。”

    宁小宇脸色一垮。

    何唯得意一笑,接着右手被人捉住,往前一带,环住男人精壮腰身,同时听见他低沉一句:“抱紧了。”

    周熠说完脚下狠狠一踩,油门轰一声响。何唯另一只手也本能地抱上去。

    周熠说的对。

    她真的是没坐过这种,开始还好,一旦出了市区,速度快得像要飞起来。她的两只胳膊跟长在他身上一样,一秒都不敢放松,全世界仿佛只剩下两种声音,风声,和引擎声。

    她脑袋隔着头盔靠在他后背上,闭了眼。想起上一次坐在摩托车后,是四年前。那时陈嘉扬还是个有闲暇有玩心的大学生,大热天约了一伙人去郊外烧烤,她高一,翘了课跟去,别人都带女朋友,他介绍说这是他表妹,大家都哄笑。

    又想到很多年前,她看电视剧里小孩儿坐在大人自行车横梁上,美滋滋地悠荡着小腿儿,就央求爸爸,爸爸二话不说就抽了时间带她玩个痛快。

    脸颊忽然麻酥酥,像是有小虫子爬过,何唯反应过来,是眼泪。

    她忽然不再担心这个人将要把她带去哪里,她也不再去留意沿途风景和标志牌。这个从重逢那一刻便让她觉得神秘和危险的男人,此刻竟让她异常心安。她心想,就这样一直一直下去吧,像亡命天涯一样。

    然而,任何一条道路都会有终点。

    摩托车停下时,何唯如梦方醒,手臂发僵,被周熠搀扶着下了车,踩在地面上时两腿还有虚浮感。她茫然四顾,发现置身于一个类似林场的地方,四面都是山,应该郊区某个县城。

    周熠停好车,也不解释,沿着小路往前走,走到一排木屋处,推门进去。

    不多时出来,手里多了东西。

    两杆长.枪。

    再往前走就见一片空地,中央竖起一溜靶牌,原来是个射击场。

    周熠问:“玩过吗?”

    何唯老实摇头。

    “我教你。”

    他拿起一把给她科普,说这是突击步.枪,叫什么aug,又说了一系列参数,何唯听不懂,只有在听到美国海豹部队也用时才有了点概念,不过倒是觉得这人一本正经说专业性话题时跟平时很不同,还挺帅的。

    周熠介绍完,给她做示范,拉保险,举枪,上膛,透过瞄准镜定位,扣压扳机,他刻意放慢动作,配解说,然后食指勾动,射击。

    何唯看过去,激动地喊了声:“十环。”

    再一看他,一脸平静,就跟把空瓶子扔进垃圾桶一样自然。她撇了下嘴,就不信他心里一点雀跃都没有。

    他把枪交给她,她双手接过,还有点难以置信:“就这么简单?”

    “嗯。”周熠语气平淡:“说多了你也记不住。”

    “打不准怎么办?”

    他笑一下,看着她说:“干嘛非得打中?你又不是来打仗,是玩儿。”

    何唯一想也对。她心中默念他刚才教授的要领,按部就班,有模有样。周熠在她身后,只在她对向瞄准镜时帮她校正了一下,并提醒:“嘴巴张开一点,省得震耳朵,上身放松,扣扳机动作别太猛。”

    “砰”一声,子弹打出去。

    靶纸干干净净,何唯纳闷:“打哪去了?”

    问完发现有点蠢,她的斗志燃烧起来,再接再厉。周熠站在她身后盯着,什么时候走的她也没注意。

    何唯连打数枪,除了脱靶就是擦边过……终于在三十发子弹即将打尽时,中了一发,还是个八环,她乐得一蹦,回头找周熠。

    他在不远的地方,树林边缘有一排半人高的树桩,他手里拎着一箱酒瓶,看那轻松样子应该是空的,正一个一个往树桩上放。放完瓶子,摘下背在身后的长.枪,那是一柄双.管.猎.枪,他举枪,几乎是同时就听到响声。

    何唯张了下嘴,接着就听砰砰砰,瓶子一个接一个地爆掉。

    何唯看得一阵心悸,又有种隐隐的兴奋,阳光下深绿色玻璃爆破迸飞的样子有种暴力美感。眼看着就要打光光,她立即喊:“给我留两个。”

    周熠放下枪,看向她时眼里带着明显的“我没听错吧?”的意味。可是一看何唯那跃跃欲试的样子,脸不知是冻得还是兴奋的,红扑扑的像两只苹果,他心里不由一动,嘴上却仍是不客气道:“你不行。”

    何唯顽强地谈条件:“一个?”

    周熠看了眼她竖在嘴巴前的一根指头,暗叹一声,把猎.枪递给她。

    何唯端枪姿势特别帅气,颇有几分西部片里冷艳女郎的味道。

    “砰”一声,瓶子好端端。

    后面树林里咔嚓一声响,一根粗枝断裂,还没全断,悠荡几下就那么耷拉着。

    周熠没忍住,笑出声,她立即横了他一眼,不经意间流露的娇嗔小表情真是……他喉结滑动一下,走到她身后,说:“就这水平还得练个三五年,你不就是想体验一下爆瓶子的感觉吗,可以这样。”

    他说完两手分别覆住她的,微微一低头,稳准枪身,瞄准。

    这姿势实在是太暧昧,何唯后背一热,心里一紧,又觉出他手心干燥温热,把她的手衬得很小,更白,她手抖了一下。

    “别动。”距离太近,男人低沉声线里竟听出一丝性感。

    他低声喊指令:“预备,一,二,”他的手指松开,“三。”

    她食指一勾。

    “砰”。酒瓶爆开,碎片飞溅。

    那一瞬间的成就感完全是自己的,何唯差点跳起来。随即又想起他的叮嘱,要当心枪走火。当然想跳也跳不了,因为他虽然手离开,手臂却并未收回,还是那样的拢着她。而这个时候,空气里的暧昧成分显然比刚才更浓,更赤.裸。

    何唯身体僵住。

    周熠看着她的泛红的耳廓,问:“怎么样?”

    “心情好点没?”

    何唯“嗯”了一声,然后就要挣脱,没挣动,他的手臂就像钢筋铁骨。

    周熠两手握住她双肩,将她身子扳过来。

    温热呼吸落在她额头,何唯刚要抬眼,他低下头。

    他开始吻她,很温柔的吻。唇瓣缠绵地轻碾,研磨,这次没有酒气,只有淡淡的烟草味,还能闻到衣服散发出的皮革味道,夹杂着北方冬天空气里的干冷。何唯大脑忽然跳出在杂志上看过的一句话。那是玛丽莲梦露给“男人味儿”下的定义,她说,那就是男人身上穿了至少三年的皮夹克的味道。

    当时她还吐槽,三年,还有味道,那得多脏。

    此刻她却猜想,周熠身上这件不知穿了多久?

    这一吻突如其来,又似乎冥冥中就已注定。从她接住粉色头盔那刻起。

    何唯不仅没反抗,甚至还闭了眼,尝试着回应,舌尖一动,就被他的缠住。他一只手托着她后脑,另一只扣在她后腰,将她柔软的身体往自己身上贴紧。她不适应地动了动,又似乎没力气反抗,他含糊着提醒:“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