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伏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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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这么样的结果,陈亚东早就说过,可他为什么还要去做,难道他傻了吗?

    当然不是!可他为什么要去这么做呢?

    在帮众大量叛变时,陈亚东再没心思去一个个杀掉,而是带着袁宏去了一处住宅区。

    这处住宅区算不得豪华,处在商业街旁,只能算上一般的经济适用房。

    站在大街上,似乎这些楼栋都一个样。陈亚东瞄了瞄,带着袁宏走进一个小巷中。

    小巷里有些昏暗,走出十多米,就绕到了楼房的背面。里面没有电梯,只能徒步上楼。

    楼房后面是一块很大的空地,有建设队正在施工,“笛笛笛”的汽车声不绝于耳,动工产生的灰尘数十米高,半空中都是灰蒙蒙的。

    袁宏与陈亚东并肩而行,他好奇地问:“东哥,我们来这儿做什么?”

    陈亚东脚步未停,仍在不断翻上新的一个阶梯,边说道:“来找一个人。”

    “什么人?”

    陈亚东笑而不答。袁宏也不再发问,心中充满着疑惑,但陈亚东不说,问了也白搭。只是社团都快土崩瓦解了,他到是还有心思访客,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

    袁宏一边猜测,一边跟随陈亚东转过一个又一个楼拐。要不是墙上贴有带“f”的牌子,他都不知道到几楼了。

    终于,陈亚东到十一楼前停住脚步。袁宏问:“是这儿吗?”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已经是顶楼了。举目四瞧,只见梯道口处堆放着一大堆垃圾,有喝光水的塑料瓶,零食口袋,一些包装用的纸箱和绳索等杂七杂八。

    陈亚东点头头。袁宏走上前一瞧,嘟囔说:“什么破地方,连个门铃都没有。”他敲敲门,边喊道:“有人在家吗?”

    屋里一点儿声响都没有,好一会儿,仍没有动静,袁宏加重敲门的力道,边扯长脖子喊:“有人在家吗?开开门。”

    袁宏侧耳聆听,还是没声响,转头问陈亚东:“这里处的究竟是谁?”

    陈亚东说:“一个很重要的人,社团的希望,都系在此人身上。”

    “不会吧,”袁宏是扎根儿在开发区的,从来没听说过还湮没无闻着如此一尊大人物,而且住在这地方,也太低调了吧。

    见他吃惊的表情,陈亚东笑笑说:“别去猜了,你马上就知道了。”

    正在时,屋内传来啪啪的拖鞋声,一个男人的声调说道:“谁啊,来了。”

    等对方打开房门,袁宏迫不及待,定睛一瞧,开门的是一名二十多岁的青年,还穿着睡衣,这无法遮掩他土里土气的气质,短小的身材老实巴交的长相,全身上下毫无出奇之处。

    袁宏大跌眼镜,这哪是什么隐世高人,不过是东社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头目,铁树。

    当铁树打开房门时,见站在门口的竟然是陈亚东,一时也愣在了原地,木呐地说:“东哥,宏哥,怎么是你们?”

    陈亚东说:“怎么,不欢迎我们?”

    铁树急忙摆摆手说:“没有没有,你们快请进。”说完,侧身站在一旁。

    陈亚东迈步走进屋内,才看清里面的格局,这一楼应该是一套,三室一厅,一橱房。而进屋后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五十多坪的橱房。

    袁宏打量一番,似问非问道:“租下这么一套房子,不便宜吧?!”以铁树的收入,绝对不可能租得下。

    铁树说:“一个月好像是要一千多吧?”

    他的语气带些猜测,陈亚东问:“你说的很不确定,没交过房租吗?”

    铁树说:“这是隔壁的邻居租下的一套,他占了一室一厅,然后又把另外两间卧室转租出去,我只租了一间。”说完,他摆手说:“东哥,请跟我来。”

    铁树带着两人走到一个房间外,里面灯还亮着,虽是白天,没有电灯,里面将是漆一片。而房间里的景象,更是让两人大吃一惊。

    在一个不到四十坪米的房间的一角,毫无规则地摆放着一袋大米,食盐等调味料,方便面,水。在另一角,则堆放着一个行李袋,里面杂揉着衣服,裤子。

    这就是他栖身地方,床是用泡沫地拼成的,被窝还暖和着,想来他刚才正在睡觉。

    陈亚东和袁宏走到‘床’边坐下,后者问道:“你在这儿住多久了?”

    铁树说:“快两年了。”

    袁宏吃惊说:“就这么大块儿地,你也不怕憋出个病来。”

    铁树边拿过杯子,边倒水,边苦涩说:“在r市,消费高得吓人,不节约的话,收入是赶不上的。”

    政府加强宏观调控,促进经济增长,增加就业机会,然而在现实中,有些农民工却是入不敷出。所谓分配公平,却是收入差距越来越大。

    陈亚东叹口气说:“攒钱就是为了生活,租间大点儿的房子,别太委屈了自己。”

    铁树说:“房子好,价格就高得离谱了。我一个人住哪儿无所谓,只要有一个可以栖身的地方,不露宿街头就好。等攒足了钱,我也想在这城市里买下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子,把父母接到这城里来,让他们也过上好日子……”

    铁树失了神,等杯中之水溢出来,打湿了他的手掌,他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废话太多,他偷眼打量陈亚东,他并没有恼怒,认真听自己说着。这才放下心来,把水递给陈亚东。

    陈亚东小心翼翼地接过水杯说:“你的想法很好,多多努力。”

    铁树挠挠头发说:“东哥见笑了。”

    陈亚东喝了一口水,由感而发说:“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理想,人就是为追逐理想而活着,实现它,是我们的目标。一个没有理想的人,只能浑浑噩噩地虚度光阴,到头一场空。”或许,陈亚东自己比铁树更希望改变家庭情况,让父母过上好日子。

    铁树嘿嘿一笑说:“东哥说得对。”随后,他又问道:“东哥今日前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陈亚东喝完水,把杯子递给铁树,沉吟片刻,笑问道:“听说你和石忠关系不错,是真的吗?”

    闻言,铁树笑容一僵,脸色一变。石忠叛变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但凡和他有关系的人,在东社都受排挤,现在老大陈亚东亲自登门问话,他不得不多心。

    “我和他在东区的时候就认识了,之间谈不上有多友善,但也没恩怨。”铁树说。

    陈亚东点点头,铁树虽然外貌不出众,内心却很细腻,头脑转得也快。他话锋一跳,又说道:“周亮一伙人密谋叛变被我诛杀,你听说了吧。”

    铁树心又是猛的一跳,难道老大怀疑自己?可他从来没有过要叛变的念头啊!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铁树说:“当然听说了,只是,东哥并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反而是适得其反。”

    陈亚东摇摇头说:“你错了,引发众怒,出现大规模叛变。这,才是我杀掉周亮真正的目的。”

    “什么?”不仅是铁树不能理解,袁宏也蒙了。哪有人会亲手把自己的社团往火坑里推,除非他是疯了。陈亚东显然还没有。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看着两人疑惑和质问的目光,陈亚东并没有解释,而是盯着石忠说:“社团现在已经有三分之一的人叛逃到天龙门了,凡是有点儿心眼的人,都知道在东社已没有了发展的前途。我想知道,你有什么打算。”

    石忠多少猜到一些了,陈亚东杀掉周亮,就是在把潜伏在社团的毒瘤一一踢出去。

    想到这,铁树曲腿在两人前方坐下来,表明他没有要逃跑的想法。淡然说道:“东哥此番前来,如果就是想试探我铁树的忠心,那么,你也错了。我这人头什么文化,但也知道一仆不侍二主。只要东社一天没垮台或是被吞并,那么,我就一天是东社的成员。”

    陈亚东问:“你就没有想过你的父母吗?他们可就全指望你了。”

    “比东社强的社团,我想并不少。但是,出来混,危险是难免的,任何社团都不例外。如果是想要过一个安宁的生活,我想我早就退出这个圈子了。福贵险中求,我只能拿命去拼。”

    陈亚东默然,哥哥的面庞突然浮现在脑海中。他和如今的铁树又何其相似,同样是拥有着理想的年轻人,同时又在拿命去赌未来。

    这是怎样的悲哀?然而更悲哀的是,这样人并不在少数。

    陈亚东吸吸鼻子,叹口气说道:“你误会了,如果我怀疑你,也就不会和你说这么多了废话了。”

    闻言,铁树大松口气,高悬的心也落下去一半,试问道:“那东哥前来,是有什么吩咐吧。”

    陈亚东点点头说:“今日前来,的确是有要事相求。”

    铁树一震,老大求自己办事?哪有这样的话,想来此事非同小可,他急忙说道:“东哥不要这么说,只要是我所能做到的,必将尽力而为。”

    陈亚东略作沉思,别有深意的说道:“我希望你去投靠天龙门。”

    “什么?”袁宏一惊,铁树不叛变已经很不错了,干嘛还要劝他走?

    铁树也怔了怔,恍然大悟。看着陈亚东说:“东哥是想让我去做卧底?”他算是彻底明白陈亚东杀掉周亮的目的了。

    杀掉周亮引起众怒,帮众出现大量叛变。在叛军中安插卧底,神不知鬼不觉地打入天龙门内部,防不胜防!

    好精明的一招!

    这一刻,铁树对陈亚东算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陈亚东的真实目的,的确是想把铁树安插进天龙门内,但这话不能直接说出口。他说道:“不,希望你时刻记住,你是真心投靠天龙门的。”

    铁树想了想,点头说道:“我明白。”

    陈亚东暗道一声聪明,又说道:“天龙门是一个能实现你理想的地方,你有家庭父母,为了他们,你得活下去!”

    铁树点点头。

    陈亚东拍拍他的肩膀,站起身说:“石忠是一个不错的榜样,多像他学学。”

    见他要走,铁树站起身,陈亚东摆摆手说:“不用送了,记住,什么都不用做。你就是一个叛徒。”

    陈亚东来得快,没待上半个时辰,又带着袁宏离开了,留下铁树一人阵阵发呆。

    卧底,这么重要的位置,陈亚东选中了自己,足以看出他对自己的信任。然而,一旦身份败露,将会死得惨不忍睹。他又该怎么去面对?

    走在大街上。袁宏问:“东哥刚才说的有些话,我怎么听不太懂呢?”

    陈亚东说:“铁树是一个老实人,让他去做卧底最合适。但我希望他时刻牢记他就是一个叛徒,潜意识里就没有卧底这个身份。这也是为他的安全考虑。”

    袁宏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又说:“这么重要的角色,东哥就相信铁树吗?”

    陈亚东叹口气,这世界上究竟有多少人是能真正值得相信的,谁也不能定论。或许这一刻忠心耿耿,也许下一秒他就会在你背后捅刀子,人是会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