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霸道公主

四夕云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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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不是忌惮家人的安危,苏砚词的这把匕首,早就会捅她个透心凉心飞扬了吧。

    谢天意回了寝殿,屏退众人。华丽冰冷的殿内静得只能听见她自己的呼吸。谢天意轻叹一声,朝着虚空唤道:“小月老快出来,有事找你。”

    叮咚一声,小月老灵活地弹了出来。红艳艳的燕尾服,黄灿灿的大领结,再加上他标志性的小绿帽,可以直接扔到公路上做交通指挥灯了。不忍直视的谢天意直奔正题:“把楚瓷的生平过往,大略跟我说说吧。”

    小月老皱皱眉头:“我尽量长话短说吧gago……”

    “说人话!”谢天意磨牙霍霍。

    十余年前,流楚已隐有颓势。为了保全一时的安泰周全,老皇帝将当时只有十三岁的楚瓷送往西泽和亲。六年后,流楚新帝即位,不顾国力衰竭,执意领兵攻打西泽。本是毫无胜算的一仗,却因着西泽国主的暴亡,彻底扭转了局势。

    楚焦在内殿寻到了楚瓷。华丽的床榻上,仅着薄纱的楚瓷手握匕首,对着他甜美微笑。四处都是喷溅开来的鲜血,国主横陈的身体早没了生气。还在兀自滴落血珠的刀尖,没有一丝颤抖。

    楚瓷平静地起身穿衣。她背过身去,楚焦便看见那瘦伶伶的脊背上,盘绕着两条墨绿的大蛇。昂首吐信,蛇尾相交,竟是正在交0媾的淫0靡姿势。

    再回到流楚,那个怯弱乖顺的少女已不复存在,楚瓷夜夜笙歌,纵情玩乐。对于在西泽的六年里,到底经历过什么,她绝口不提。只是每个替她擦洗过身体的宫女,只要见到那纹身露出丝毫惊吓的表情,第二天都会悄然消失了踪迹。

    说起楚瓷在西泽的六年,小月老也是一脸的不忍。衰老的国主似乎对稚嫩的身体有着近乎扭曲的执迷,每一针扎下去,雪白的肌肤上都会开出暗色的花,如同黄泉两岸的曼陀罗,红而诱惑。

    后来习惯了疼痛的楚瓷,甚至能对着用匕首在她身上割出道道伤痕的国主,露出妩媚惑人的笑靥。最后,依旧是这把匕首,楚瓷用它割开了国主的喉咙。

    不在沉默中灭亡,就是在沉默中爆发。楚瓷显然是后一种人。隐藏起所有的恨意,用甜美乖顺的姿态迷惑对方,再给予灭顶一击。谢天意伸手关掉仍在啧啧感叹的小月老,折身走到铜镜前。松开衣袍,半扭了头过去,就能将背后斑斓诡异的纹身瞧个大概。

    从后颈到尾椎,几乎覆盖了整个后背。像是张巨大的网,将楚瓷困在阴暗无望的过往里,遗忘不得,逃脱不得。

    冰凉手掌轻拂过她的肩背。谢天意一惊,忙拢了衣袍看向来人。楚焦出现得悄无声息。他轻轻环住女子瘦弱的肩膀,薄唇擦过她的额角,轻吻上流云似的墨发:“阿瓷,欺负过我们的人都已经死了。有皇兄在,你不必再害怕。”

    他的口腔里有着某种腐朽的气味。谢天意仓皇后退。

    这俩兄妹间,似乎掺杂了其他复杂的情意。

    因着母妃不得宠爱,兄妹常受欺辱刁难。楚瓷被当做求和工具送往西泽的前一夜,两个少年在冷寂寝殿里默然相拥。楚焦低声承诺,我会去接你回来。你要等我。

    羸弱无争的兄长一夜长大。杀伐决断,狠厉无情,将包括血亲在内的所有阻碍彻底拔除之后,终于皇权在握。

    楚焦初初登上帝位,不顾众臣力劝,执意派兵攻打西泽。之后兴修仪元殿,又放任楚瓷纵情玩乐,甚至将于此谏言的老臣统统斩杀。

    楚瓷是他眼里的最后一抹温情。其余人等,对他而言不过草木蝼蚁。

    终于熬到楚焦摆驾走人,谢天意长长松了口气,起身挥袖道:“去凌秋轩。”

    装饰华丽的正堂里跪了一排的男宠。相貌各个都是拔尖的,穿着样式统一的朱红衣袍,描眉点唇,衣襟大敞,身上透着股教人不太舒服的阴柔气。谢天意瞧着这些大红灯笼,撇嘴吐槽起楚瓷的恶趣味。

    这要是中间藏个交通灯,扣完十二分是分分钟的事儿。

    “正好八个人,够凑成两桌了。呐,现在有事情交待给你们做。做得好,有银子拿,做得不好,就收拾包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男宠们面面相觑。家人早就弃他们如敝履,现在要是离开了这凌秋轩,当真不知道该往何处去。

    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没有人是一开始便甘心如此的,几乎都曾拼力反抗过。早先有过一人,被楚瓷看中掳到了凌秋轩。两人欢好过后,楚瓷沉沉睡去,他就趁着侍卫松懈,爬过宫墙逃了出来。一路狂奔回到家宅,任他如何拍打门环,如何撕心哭喊,觉得他辱没了门风的家人,始终没有将门打开。

    黎明时分,下起靡靡细雨。楚瓷撑着油纸伞,自迷蒙雨雾中袅袅走来。独身一人,素淡罗裙被溅上点点泥星,伞沿下的妖娆红唇绽开一个凉薄似冰的微笑。

    “你拼死逃出,就是为了来见这些抛弃了你的人么。”

    他跟着楚瓷回到凌秋轩。从此嬉闹行乐,姿态放浪,只求醉生梦死不复醒。

    不过都是半晌贪欢的可怜人罢了。应锦轻声叹息,朝谢天意展颜笑道:“公主只管吩咐。我们定当尽力。”

    啊,原来是前晚的那个青年。谢天意心头一喜,有了熟人好办事,她食指一勾:“来,就是你了,有缘人。”

    四人一桌,打马吊。输的人表演节目,唱歌跳舞都行,怎么热闹怎么来。应锦负责维持秩序和发放银子。谢天意把沉甸甸的一包银子交给他:“年轻人好好干,回头我封你一个大红包。”

    “对表现突出的员工给予一定的物质奖励,能激发员工的工作热情,提高他们的忠诚度。”站在一家不足二十平米的早餐店里,母上大人对着谢天意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看到女儿嘴角撇出的一丝怀疑,母上大人果断干脆地揭开蒸笼,捧出三个大肉包塞给了胖乎乎的打工小妹。小妹呼噜噜地狂啃,还不忘对老板娘递过一个感激的眼神。

    心悦诚服的谢天意至今没忘记小胖妹那双纯真的眯眯眼。所以她这次有备而来,不怕他们不尽心力。

    应锦垂眸凝视那搭在自己肩上的细白手腕,弯唇笑着应了。

    自此之后,凌秋轩夜夜歌舞不息,人人都道公主流连其中乐不思蜀,竟是连寝殿都不回了。楚焦也不再来寻她问话。正中下怀的谢天意就就搬了张矮榻放在苏砚词的屋里,两人同碗而食,同屋而眠,不觉间就过了月余。

    日上三竿,谢天意才顶着鸟窝头坐起身来。苏砚词早已醒了,此时半卧在床头,正凝神翻看着一本书册。寡淡日光透过窗棱浅浅洒落他的白袍黑发,衬得沉静如画的眉眼愈加清俊。

    不知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男子微微地歪了头,淡色的唇勾起一抹浅笑。言念君子,温其如玉。这样微笑着的苏砚词,真特么好看得要命。谢天意抬手蹭掉口水,伸长脖子去瞧他看的什么。

    她毫无顾忌地靠近,苏砚词来不及避开,愣怔之下,只觉唇角擦过一处温热柔软的肌肤。墨色瞳仁蓦地睁大,定格在女子形状美好的朱唇上,思绪却是空白。

    谢天意却是毫无觉察,低头瞅了两眼密密麻麻的小字,很快就失了兴趣,转身去把玩桌几上的镶宝镇纸。

    日头愈发地短了。谢天意去了趟造办处,和匠人嘀咕比划了半晌,又跑到凌秋轩慰问了一下勤劳的员工。瞧着男宠们捧着银子眉开眼笑的模样,谢天意也是发自内心地笑了。

    果然花起别人的钱来真是一点都不会心疼啊。

    返回一梦轩的路上,初雪悄然而至。鹅毛大雪纷扬洒落,四下寂静无声。谢天意举目看这肃穆巍峨的宫殿,只觉空旷非常。

    活在这其中的人们,也定是寂寞非常。

    离着还有些距离,瘦伶伶的小内侍跄踉奔跑过来,朝着谢天意哭道:“皇上派人把苏榜眼绑到天牢里去了!”谢天意只觉脑袋嗡地一声,推开给她披上大氅的宫女,拔腿狂奔。

    沾了盐水的刺鞭带着厉风呼啸而至,卷起身上的血肉,刮出深深浅浅的伤痕。愈合不久的伤处被重新割开,温热腥甜的液体淅淅沥沥地汇成股股小溪。痛到了极点,反而有种麻木的清醒。苏砚词沉静看着眼前面色阴郁的男子,缓缓弯起唇角笑了。

    这就是自己立誓效忠的天子。如此荒唐,如此讽刺。

    楚焦从火炉里拿起一柄烧红的烙铁:“能让阿瓷为一个废人做到如此,你也当真有几分本事。朕倒是很想知道,若是毁了你这张妖邪的脸,阿瓷还会不会这般地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