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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仲桓推了一把摇头晃脑的楚弈，“真没听说过谁为敝履挡子弹不要命的。”
事情过了这么久，曾经一度是禁忌的话题也能自然而然地拿来开玩笑了，人果然是愈合力超强的一款生物。
楚弈清清嗓子，脸上满是得了优秀表彰的自豪，“可不是嘛，她嫌我脏还把我的帽子给戴走了。”
自恋的某人又要回归的态势必须尽早扼杀，这小子才老实了几个月就又要原形毕露，辛仲桓的脸团成一团，“你去叫外卖，我去洗澡，省得她回来再说三道四。”
楚弈望着辛仲桓潇洒进房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地露出笑容。
两个人之前生疏了那么久，如今因为一场毁天灭地的事故又熟稔起来，非但不再针锋相对，还多了许多亲切自然的互动，甚至每一次交谈之后，楚弈都会在心里生出一种感觉，那些从前只敢搁在心里的话，也能同辛仲桓分享，让他分担。
他说不清这是事态转好的端倪还是预报危险的信号，可一直以来压在心里的重担似乎也没有那么沉
痛的让人喘不过气来了。
原来只要他放弃爱情，就能拥有其他的一切，退而求其次算不算是一种变态的正常？
被变态折磨的不止楚弈一个。
走到超市门口时，林焚才知道她似乎对卖东西的店面产生了严重的恐惧。
心理与生理的双重恐惧。
当初发生的那件事，到底还是在她心里投射了无法轻易抹掉的阴影。
林焚开始发抖时，叶投就发现了她的异常，却什么都没说，伸手搂住她的动作却很是坚决。
两个人一路走来都保持礼貌的距离，林焚的脚步变得迟疑时，叶投却一反常态，揽住她的手臂也用上了不容抗拒的力道。
林焚对叶投的强硬原本是抵触的，被迫快走了几步之后也没能脱离他的掌控。
两个人在超市门口拉拉扯扯实在不太牙关，到最后林焚也只好放弃挣扎。
叶投的肩膀很宽，全身却只有骨头，他的瘦同体格纤细的人不同，总会让人觉得有点悲伤的病态，这样一个全身没有四两肉的傻大个，蛮力却大得惊人，林焚简直要被他困得无法呼吸。
进了超市之后，叶投禁锢人的力度才渐渐变小，林焚从他的胳膊里挣脱出来，改抓他的小臂。
像是溺水的人抓一颗救命稻草。
“当初跑去当英雄的时候完全没考虑后果，一切都是本能反应，现在回想起来才知道后怕，如果同样的事情再发生一次，大概会吓的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说不定还会昏过去。”
叶投却不敢苟同，“肾上腺素是个很奇妙的东西，没逼到那个份上，我们谁都不知道会为了在乎的人做到什么地步。”
他说这话时正对着冷藏柜挑酸奶，眼睛完全没在看她，似乎是刻意躲避，又似乎只是不经意地顺口一说。
林焚改抓叶投背后的衬衫一角，犹豫了半天也没能纠正他关于“在乎的人”这个设定的准确性。
“晚上想吃什么？”
“西红柿炒鸡蛋。”
叶投终于回头朝林焚一笑，“你真是好养活。”
刚才还一脸严肃的人转瞬竟露出这么温柔的表情，一时间林焚心里的压抑恐惧都消散了，她甚至觉得自己刚才的发抖与退却很可笑，“还有比这个更家常的呢，土豆泥怎么样？”
叶投把林焚抓皱他衬衫的手扯到手里，“土豆丝脆一点。”
“我不爱吃脆的土豆，还是软软黏黏的土豆比较好吃。”
“我从前炒的土豆丝你明明也吃的很开心。”
“那是因为你切的土豆丝够细，爆炒之后还会加水小焖一会，最后才变得软软黏黏的。叶大厨虽然是南瑜人，却炒的一手北琼的家常菜啊。”
“土豆丝炒的软软黏黏的就失败了。”
“谁定的标准，好吃就是成功。”
“哦？是这样吗？”叶投忍俊不禁。
林焚斩钉截铁地说了个当然，“饭是要做给家人吃的，又不是要拿出去参加比赛的，当然要以家人的口味为准。”
家人的口味啊……
他们这些从来都没有过家的人有什么资格说家人呢。
叶投落寞起来，“我原来一直在想妈妈做的饭会是什么味道，想来想去想了这么多年，终究还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家人的口味这种东西，对从前的我来说就只是自己的口味而已……”
林焚忙“哎”一声打破他的伤春悲秋，“之后你不就有仲桓和楚弈了吗，他们两个虽然是难伺候的大少爷，也能勉强算是家人吧，何况还有许枫和我，现在又有了肖雯。”
其实林焚说这话时心里很没底，毕竟叶投同楚弈与辛仲桓的关系很复杂，说黑暗点是被倾轧与倾轧的关系也不为过。
可叶投毕竟还是把眼光放到了光明处，被林焚这么一说，他脸上也多了几分光彩的笑容，“是啊是啊，你是最好养活的，仲桓和许枫其次，他们都不怎么挑食；肖雯还没吃过我做的饭菜，不知道会不会习惯；楚弈最难搞，他平时很注意养生，顿顿要求营养均衡，坚决不吃垃圾食品。”
林焚扑哧一笑，“他们那种工作性质还要求什么养生啊，吃饭不规律，睡觉不规律，超强度的工作量，没通告时一连几天都无所事事，赚的钱虽然够一日三顿都精吃细调，可惜吃到嘴里的不是比垃圾食品还糟糕的工作餐，就是不得不应酬的饭局。”
叶投一想到辛仲桓与楚弈的惨状也连连叹气，“饭局上的菜都很精致名贵啊。”
林焚不以为然，“再精致名贵的菜也抵不过‘饮酒过量’这一道主菜的破坏力。”
“餐桌上陪酒也是没办法的事，这年头谁出钱谁就更有话语权。”
“我说上次去吃大排档，仲桓与楚弈的酒量怎么那么好，原来是长年累月练就的功夫。幸亏他们不是女明星，否则出卖色相的事也免不了吧，像现在这样被偶尔灌灌酒算是好的了。”
叶投难得冷笑，“自己想喝醉又拼命想灌醉别人的人大约都是抱着恶劣的念头想释放身体里那个不自律的本我。”
“你说酒后乱性什么的吗？”
“不光是那个，喝醉了手舞足蹈，乱唱乱蹦，口无遮拦，仪态尽失，毫无自觉地同不熟的人勾肩搭背，朝每个人都乱喷酒气，心里是有多扭曲才想尽办法出丑，这种人再有钱又怎么样，还不是为人所诟病的粗鄙货色。”
货色这么严重的词都用上了，可见叶投态度坚决，“人之所以为人就是因为人有思想，有自控力，没有自控力的人同禽兽有什么区别，这个世界有多么的光怪陆离，偏偏有人要刻意借助外力释放丑陋的自己。”
林焚想笑都笑不出来了，脸红的像熟透的番茄，“我们上次喝醉了也没比所谓的粗鄙之人好多少。”
叶投果然把那次喝醉的事当成了奇耻大辱，如今被林焚再提起，他的整个表情都变得不自然了。
冷场之后林焚自觉地把手从叶投手里抽出来，重新抓上了他后背的衬衫下摆。
“林焚，有时候我很恨我自己，想要很多却无能为力的我自己。这些天，我一直都很困惑，是我从前的*就很多，还是近来才变得越发贪婪起来。”
“好端端的干嘛说这个？你一直都那么超脱淡然，什么时候有过贪婪*？”
否则怎么会甘于在楚弈的身后蛰伏了那么久？
叶投轻声发出一个自嘲的嗤笑，““我越来越分不清，到底从前是被现实压抑才被迫超脱，还是我本来没有想要很多的念头。可是原来没有，现在为什么有了呢，还有的这么强烈，强烈到我就要管不住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年头了，整个人也常常坐立不安，心里面多了许多莫名其妙的焦虑，心脏也像是要爆炸了。”
怎么……会这样？
林焚隐隐有了不好的感觉，叶投比他们初识时少了许多的随意和淡然，他的心里似乎积攒了许多无法调和的怨与怒，这些强烈的情感与他一贯的处事风格严重抵触，所有的一切堆砌在一起，才使得他无比的撕裂与难过。
两个人回到家时还没有甩脱笼罩在他们头上的阴霾，林焚进房门后才放开抓着叶投衬衫的手，叶投也尽力平息顶到喉咙里的那些想要喷薄而出的负面情绪。
楚弈接过叶投手里大包小包的食材，“怎么你们两个欢欢喜喜地出去，双双黑着脸回来？”
楚弈的头发潮潮的，看来是刚洗过澡只简单地拿吹风机吹了几下，留海耷拉在额头前细细碎碎，平时的精心包装都看不见了，像是个不谙世事的学生模样。
如果不是他隐现的细纹出卖了他的年纪。